半天的晚霞幻紫鎏金,宛如一匹濃淡相宜的綢巾懸掛在天際,遮住了落日。
一抹紫金的餘光掃在“歸心閣”的木匾上,將那墨黑的字染上了別樣的色彩。地麵一尺攏著淡淡的霧氣,依稀看得見漢白玉的地磚,一塊接一塊極其平整。這仙霧也被晚霞染上了淡淡的紅,好像三月裏蟠桃園的桃花,一團團的粉紅連綿不絕。
歸心閣裏裏外外盡是由桃木所造,因為桃木質密細膩,散著清香,最重要是能鎮災避邪。這都是若蓀聽師父說的,其實神仙哪裏需要辟邪,尤其像他們這種專事降妖除魔的神仙。
一陣大風刮過,若蓀雙髻上的飄帶與臂彎裏的披帛一齊飛揚,一時之間連天邊的雲彩都在翻騰,叫人眼花繚亂。一隻青灰色大鵬穩穩落地,化出人形,風漸漸止了。那大鵬化成的男子身軀挺拔、魁梧,雙目炯炯。他雙手拎著流星大錘,朝坐在藤架下的少女輕聲問:“若蓀,怎麼還在這?”
若蓀揉了揉眼睛,手不停翻著冊子,執拗道:“覓風,我不走,我要留在天界。”
“你為何就是不想回昆侖?”覓風半眯著眼,輕歎,“天界有什麼比得上昆侖?”
若蓀白嫩的手頓一頓,不一會又將冊子翻了一頁,答:“昆侖好冷清。”她想了許久,隻能以冷清來形容昆侖,雖然曾經有人告訴她,昆侖是寂寞的,但是她無法理解寂寞是種怎樣的情感。
兩千年以前,她和覓風在昆侖山頂相依為命,那裏除了風雨聲,幾乎什麼也沒有。她是一株香草,長在疏圃池邊的玉階上,能從玉石裏長出來的草,大概天地之間也唯有這一株了。若沒有覓風的保護,她這樣弱不禁風的小草活不了幾千年。在遇見師父以前,她以為自己隻是野草罷了。
“喏,這個好不好?”若蓀舉著大冊子給覓風看,“門神。”
覓風神情淡淡的沒有反應,兀自望著西天的晚霞。
若蓀合上冊子,自顧自念道:“好吧,你默許了,我們就去當門神。”他們在天界修了兩千年,飛升成上仙了,若不回昆侖做散仙,便要留在天界做神仙。若蓀抱著大冊子往屋裏走,去找師父說,她要當門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個女門神。
歸心閣裏頭漸漸暗了下去,若蓀朝蓮花燈座彈指一揮,那燈座上幾顆圓滾滾的夜明珠霎時亮了起來,不是火光卻勝似火光。她在屋裏轉了一圈,沒瞧見半個人影,一尋思,便駕了朵雲飛上樓頂。
以琉璃斜斜鋪就的屋頂在晚霞中泛著粼光,身披袈裟的羅淨看似在打坐,實則癡癡望著天際發愣,狹長眼眸中閃過變幻莫測的霞光。直到若蓀將他的視線擋住,他才回過神來,語氣平和問:“這一次考慮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