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鄭飛要先去和那些人談談。
提起高腳杯,餘下的幾滴紅酒安靜地躺在杯底,陽光使它的成色更為剔透,仰脖,緩緩流入口腔。
越過山丘,他掂著手裏的望遠鏡,漫步到小木屋前,倚在門框上,看著剛學完拉丁語的土著們,繼續磨砍刀。
他們磨得很仔細,把刀身墊在木樁上按住,另一隻手攥著塊形狀規則但表麵粗糙的石頭,在刀刃上磨出謔謔的聲音,手臂上的肌肉也跟隨著動作,一張一弛。
今天晚上,趁著眾人熟睡之際,他們就要用這雪亮的砍刀,劈下阿提卡部落所有人的頭顱!
在那之前,他們還得想辦法在飯菜裏下毒,讓眾人昏迷不醒。
其實本來是想用毒藥直接毒死對方的,無奈附近找不到毒物,隻有些能麻醉人神經的花草。
正在密謀計劃時,他們瞥見鄭飛走了過來,立刻閉上嘴巴,專心磨刀。
鄭飛蹲下,衝他們笑了笑,道:“鋒利嗎?”
“嗯......”
“磨刀幹什麼?”和土著交流,盡量用最簡練的詞彙。
“宰棕熊。”回答更簡練,來自棕熊獵殺者。
頓了頓,鄭飛注視著他的眼睛,道:“在你眼中,有仇恨。”
棕熊獵殺者磨刀的手,短暫的停滯一下,又恢複正常,保持沉默。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複仇。
複仇是使命,但整天被這沉重的使命壓著,他感受不到絲毫的樂趣。
在鄭飛的感覺裏,這群二三十歲的土著,和孩子沒什麼兩樣,至少那從未受過世俗侵染的眸子,清澈透亮。
他挑了挑眉頭,抓起砍刀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故作疑惑道:“為什麼你們部落隻有十幾人,而且都是男人?”
“被滅了。”棕熊獵殺者麵無表情地說,早已習慣了滅族的悲痛。
“被阿提卡部落,是嗎?”
“你......怎麼知道?”愕然,隨後瞥了眼不遠處,開采煤礦的阿提卡族人。
“磨刀,是要宰了他們吧?”
紛紛的,十幾個磨刀中的土著抬起頭,麵麵相覷。
“切尼說的?”棕熊獵殺者捏著拳頭,恨恨在人群中尋找切尼,出賣他的人。
鄭飛聳聳肩,道:“我自己猜的,阿提卡是最強大的部落,經常吞並小部落。”
棕熊獵殺者做了次深呼吸,沉思片刻,繼續用他那生硬的拉丁語說:“你猜對了,但你無法阻止我們,除非殺了我們。”
眼神中,充斥著森冷。他還沒學會掩飾情緒,和撒謊。
“可是你們殺了他們,以後誰會殺了你們?”
“我們不怕死!”這聲回應,堅定決絕。
“可是他們怕,他們中也有女人和孩子。”鄭飛看著他,平淡而真誠地說:“也許他們也是被阿提卡吞並的小部落,是無辜的。”
棕熊獵殺者的胡子,微微動了一下,垂下頭說:“那又怎樣。”
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你殺了他們,就和之前滅你族的那夥人一樣了。”
半分鍾的沉默。
棕熊獵殺者憂傷地數著地上的螞蟻,抬起頭望了眼藍天,和那幾多縹緲的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