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炮彈炸出的無數凹坑,邊緣已被燒黑,黑中還透著些許赤紅,路過時,仍能感受得到騰騰的熱氣,身軀龐大的意大利戰艦,在這寒冷的冬季夜晚,儼然成了個大型暖爐。
走出幾十米,來到寂靜無人的船尾,鄭飛端著那杯酒,抬起視線,定格在遠方的天邊,那一抹光與暗的穹頂。
身後,布拉德腳步窸窣,悠悠道:“這麼僻靜的地方,你就不怕我劫持你逃跑麼?”
“你劫持得了麼?”鄭飛仍未回頭。
“要不,打一架?”布拉德調侃,邁過殘骸來到船尾,和他一起看那穹頂,灰暗之中,卻有著驚豔的亮。
倆人一齊,笑。
鄭飛的警惕性很高,對於剛剛棄惡從善的布拉德,他並沒有完全放下戒備,之所以敢和這位殿堂級殺手獨處,是因為在某個黑暗的角落,漢斯正穩穩地托著槍,槍口直指布拉德的後背,稍有情況就會果斷扣下扳機。
玩笑之後,布拉德開始垂眉思忖,手指在護欄上,斷斷續續地敲擊。
伴著敲擊聲,時間流逝,就這樣過了許久,見鄭飛遲遲不說話,於是他開口了。
“嘿,你讓我活著,不止是想讓我贖罪那麼簡單吧?”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靜。
鄭飛笑了笑。
他忽然發現自己有個怪癖,每當晚上站在船舷邊看著大海喝酒時,心底總會產生一個**——把酒壺或是酒杯往海裏拋。
比如現在,他便是甩起手臂,使出全部力量把那酒杯擲了出去,撲通一聲墜海,被此起彼伏的浪潮拍下。
沉吟片刻,他說:“沒錯,我不是什麼善人,更不喜歡做以德報怨那種事,我讓你活著,是有條件的。”
“說吧,我都答應。”布拉德無所謂地撇撇嘴,笑道:“因為我什麼都不在乎。”
“我不需要你犧牲什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件事對你還很有利。”
幾秒的沉默後,鄭飛的視線從天邊收了回來,開始把他往正事上引。
“還記得那天在威尼斯交易所,鎮長對你的仇恨嗎?”
被這麼一提醒,布拉德心裏咯噔一聲,回憶起這件事,麵色愈漸凝重,點頭道:“他說我殺了他女兒,不可否認,我手上確實有數不清的血債,但我能肯定,其中絕對沒有小女孩!”
鄭飛挑眉,道:“我問這個問題,就是為了得到你的答案,既然這樣,就和我的推測吻合了。”
“推測?”布拉德自己也有個推測,隻是不敢肯定。
“有一個關於你的故事,不知你聽說過沒,幾年前你在安特衛普犯下了一樁案子,緊接著在第二天,你就又出現在了裏斯本,殺掉了公爵全家。”
“嗬,早有耳聞,真不知道那些傳播謠言的人是怎麼想的,從安特衛普到裏斯本,要穿越整個法蘭西和西班牙,別說一夜了,就算一個月我也不見得跑得到!”
“所以,你明白了嗎?”鄭飛注視著他。
“有人嫁禍我。”布拉德平淡地說,想喝口酒,但沒酒,於是凝望著前方的海麵,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