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念頭剛閃現在腦子裏。
“砰!”
即便附近人聲鼎沸,這聲爆響仍然劇烈到令猝不及防的眾人,頓時打了個寒顫。
這次不是槍,是炮,軍艦上的加農炮。
目標,一艘調頭欲往回撤的貨船。
加農炮彈正中貨艙,瞬間掀起一陣更大的爆炸,炸裂聲震耳欲聾,濃濃的黑煙彌漫在空中,霎時昏天黑地,嗆人之極。
可以斷定,那艘船運的也是火藥,觀望見前麵那船人被槍殺,膽怯地想要逃跑,結果被海軍船長發現,即刻下令轟擊。
歐洲人口中的西亞蠻子,行事野蠻粗暴,千萬別指望他們能抓俘虜審問,他們更喜歡直接幹掉。
足足十幾分鍾,遮天蔽日的黑煙才愈漸消散,岸邊的商人、航海家和勞工,依然驚魂未定。
這一幕,使得鄭飛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的額頭,滲出了幾滴冷汗。
嗬,玩大了。心底一聲自嘲,他咬咬牙,捶了下欄杆。
照目前這情況來看,隻能硬著頭皮上了,要是被士兵搜出違禁品的話,第一時間拿錢堵住他們的嘴,說不定能瞞過去。
主意已定,他深吸一口氣,讓操舵手調整方向,直奔幾百米外的海峽入口而去。
水手們的神色,恐懼中又透著些祈求,有些信教徒還跪在甲板上,虔誠伏地叩首,嘴裏默默念著他們認為會帶來好運的經文。
有些帶著家眷的水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選擇和妻子接吻,或是充滿憐惜地摸摸孩子的頭,故作輕鬆地講些小笑話,分散她們的注意力。
這是作為丈夫和父親的他們,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說實在的,鄭飛現在比誰都緊張,他從來沒淌過如此多的冷汗,襯衣緊緊黏著後背,拳頭不安分地擊打護欄,眼睛紋絲不動地盯著那些軍艦,那些士兵,那些大炮。
對於水手來說,隻是一死罷了。
而對於他來說,將是數百人的性命都葬送在自己手中,這些人都是無辜的,要不是因為自己執意要來伊斯坦布爾,他們都能活得好好的。
雖然,航海本來就是場冒險,隨時可能觸礁或者碰上大風暴葬身海底,但死於天災和死於自己的決策,終究還是不一樣的,這會讓他有深深的負罪感。
更重要的是,他和水手們之間有個本質的區別——他有特別想做的、可以稱為夢想的事情,水手們沒有。
他想探索新大陸的奧秘,去到全世界冒險,激情洋溢地過完一生。
就這麼死在這,太不甘心了!
想到這裏,他又狠狠捶了下護欄,手指隱隱作痛。
他垂下頭,默默長歎,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
倏然!
“喂!那幾條船,給我過來!”
一名軍官扯起嗓子叫道,怒目而視。
“有什麼問題嗎長官?”鄭飛眉頭微蹙。
“想穿過海峽是要排隊的,還沒輪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