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謙
故事開始在海南的一個夏夜。
那天,我和幾位天涯漂泊的老友相聚,整整折騰了大半夜。我拖著一肚子酒精爬上5樓,迫不及待地撲向門鈴。
過了很長時間,門開了。不等我噴出一堆醉罵,怔住的便是我了。我似乎看見了一位風塵女子:緊身的旗袍,烈焰熏天的紅唇,高挑豐腴的身材,還有滿眼寂寞的柔情。難道是……我的醉態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半。
先生找哪位?
我忙問:這不是5樓嗎?
是呀!她莞爾一笑。我看出了,她也喝了不少酒。原來是我敲錯了門,是一個誤會。本來,這隻是一場平平淡淡的誤會,但事實卻不這麼簡單。我提出了想進去坐一坐打個電話的要求。她沒有反對,也沒出聲,隻是擰身向裏走去。
我進了那套三居室的房子。客廳的茶幾上擺著精雅的幾樣小菜,加了檸檬的紅酒落寞地敞著它的血盆大口。她請我喝一杯。我沒有推辭,我們倆都屬於那種比紅酒還寂寞的人!接下來,任何酒場中下半場常見的情形自然而然地出現。並不好笑的笑話,清楚的醉話,還有不知所雲的狂話一起,陪著紅酒、白酒、啤酒被我們喝進了肚中。
翌日醒來,我發現自己歪倒在沙發下,懷裏枕著一位妖媚的女子,我一頭霧水。努力了半天,也想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最後,隻得把她搖醒。她晃著一臉菊開菊殘的濃態,羞羞地說:真不好意思,羅傑先生。我大叫一聲:“什麼?羅傑先生,我是兔子羅傑嗎?”她澀澀一抿嘴,輕輕地說:“你昨天告訴過我你叫兔子羅傑來著。”我無言以對,這才想起,似乎有這麼一段,便說:“那你叫秋子,紅塵秋子。”秋子莞爾一笑,千嬌百媚地說:“對呀!秋子就是我呀!”
後來,我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秋子。敲錯門如同搭錯車一樣,很快就被我忘卻了。大約兩個多月後的一個晚秋,我陪一幫生意上的朋友前往中國城消夜。我們剛剛走進去,便被T字台中央一位打扮得極誇張的舞娘吸引住了視線。大膽的挑逗,熱烈的展示,拚命似的傾訴,夾雜著幾乎完美無缺的三圍,在搶眼的燈光與曖昧的音樂裝飾下,渲染著生命的激情。中國城在此刻達到了爆炸的高潮。浮浪油滑的男人們大把大把向T字台中央扔去鮮花。一曲將了,便有幾位濁世公子搶將上去,要爭這位“舞星”與他們共舞。花花綠綠的票子飛舞在我的眼前,一位胳膊如椽,臂上刺著兩條青龍的湖南佬和一位留著小平頭,一身中式短打扮相的東北瘦子最後較上了真。場中情形眼看大亂。
這時候,我們突然看見舞星笑著推了他們一人一把,告訴他們已經晚了,今晚上她屬於羅傑先生。說完,儀態萬方地向我走來。刹那間,我感到滿場的目光——貪婪的、嫉妒的、羨慕的、仇恨的目光,刀鋒樣向我射來。
這是哪一出呀!
我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愕然間,當聚光燈隨著舞星的步履逼近我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那場敲錯門的遭遇,莫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