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這牛蒡怎麼賣的啊?”一個仆婦打扮的中年婦女在貨櫃前麵一邊挑揀,一邊問道。
“唔……”大內義尊正搬著把藤椅,懶洋洋的窩在椅子裏,雙腳隨意的搭在櫃台上。聽到有人叫喚,勉強睜開稀鬆的睡眼,向貨櫃上看了一眼後,又向內屋喚道:“正重,有人要買牛蒡。”
杉正重剛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出來,旁邊一個黑臉漢子正踱到櫃台旁,瞪了一眼懶散的義尊後,換上一副笑臉轉頭對中年婦女道:“夫人啦,這牛蒡可是好東西啊,你看,個兒個兒這麼肥,切開之後可愛人了。夫人你要是吃了啊,保證膚白貌美,跟那些公家的小姐們都沒什麼兩樣。”說著又主動從櫃台上拿起一捆,包好了殷勤的遞給中年婦女,繼續說道:“夫人啦,你是老主顧了,這捆就算你二十八文錢了,可別告訴別人哦。”
那仆婦聽著這一口一個夫人,笑得眼角的皺紋一道一道的,樂嗬嗬的就接過東西,付過錢走了。
那漢子見顧客走遠了,又轉頭過來對著大內義尊就開始數落起來,居然用的是漢語,而且這漢語還帶著濃濃的閩南味兒:“少年郎啊,恁這麼做生意可是不行的啊。林被當初到這倭國的時候,啥麼都沒有,全靠自己去打拚。恁看看恁,賣個東西,連自己都不知道,真是氣死林被啊。”
大內義尊也不生氣,嬉皮笑臉的看著這個漢子,任由他數落。
這人名叫楊德才,是個地地道道的福建人,三十出頭四十未到的年紀,身材不高,體型也偏瘦,平日裏隻要喝了兩杯,就喜歡拉著義尊吹噓他的光輝往事,但是隻要一做生意的時候就能顯出那精明能幹的樣子。
他和他媳婦兒兩個人早些年渡來日本闖碼頭,憑著閩南人勤勞肯幹、敢打敢拚的精神,倒是在這直江津之町開起了一個不小的商鋪。大宗買賣和零售都做,經營範圍覆蓋了周邊好幾個町。
他媳婦兒叫做溫曉姝,生得頗是富態,跟著楊德才來日本這麼多年,店裏家裏,裏裏外外都被她拾掇得井井有條,為人又是勤快,又是能幹。隻是每每說起,打做姑娘時就跟著楊德才,這麼多年辛辛苦苦都沒享過什麼福,這時的楊德才隻有低著頭老老實實的挨訓。
至於大內義尊和杉正重兩人為什麼會在這裏,這還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在竹林的那天傍晚,山本勘助遵守約定放過了大內義尊和杉正重兩人,兩人走出竹林之後,便改道一路向北行來。又因為答應了武田信玄兩不相幫,所以大內義尊故意繞過了上野。兩人在路上,一邊趕路,一邊養傷。兩人身上的傷都是不輕,所以一直行到越後的直江津之町的時候,都還沒好完全。
兩人一路淒淒惶惶的來到直江津之町,卻沒想到碰上了自穿越而來的第一個漢人,就是這楊德才了。楊德才來日本打拚這麼多年,漢人同胞真的不多見,這嘰裏呱啦的倭國話雖然已經說得撚熟,卻始終沒有漢語聽著親切。所以,當聽到義尊字正腔圓的漢語,又看到他渾身是傷的樣子的時候,雖然覺得對方是個倭人,楊德才也善心大發,把兩人留了下來。溫曉姝也是個熱心腸,利利索索的就收拾出了家裏的兩間屋,讓兩人住下。
在楊德才家裏養了十多天,兩人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大內義尊也閑不住了。看著楊德才做生意,也想學著來開店。湊出了杉正重身上剩下的不多的盤纏,一部分交給了楊德才,再向他解釋了一番,什麼是連鎖店,什麼是加盟費。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不過估計大部分還是因為看義尊可憐,所以允許義尊用茗屋的招牌在另一條街上開了一個小店。
說起這個茗屋的招牌,其實最開始,楊德才覺得自己來自天朝上邦,應該用明屋作招牌的。後來想了想,為了避諱,就改了茗屋,根據他的話來說,閩南人喜歡喝茶,順便沾沾雅氣嘛。
當義尊說道感謝他的時候,楊德才一揮手:“慶菜啦,有錢大家賺嘛。”
杉正重聽到楊德才的聲音也從裏屋走了出來,其實他最初是不同意開店的,在他的觀念裏,武士和商人本就不是一個階級。但是大內義尊以“要恢複大內家,要行軍打仗,怎麼能不懂柴米油鹽”說服了他。沒想到他一接觸這個行當,就表現出了特別的熱情和天賦,整個店上上下下都是他在打理,義尊不過當個甩手掌櫃,倒是應了他當初說的對內政有所心得的話。
“楊老板。”杉正重走出來對楊德才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