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狗屁醫學院(1 / 2)

洋洋澱醫學院門前是休閑公園,休閑公園前麵是湖泊。

六月天,晴轉多雲,湖水平靜,湖麵上印著兩個人影。從倒影的輪廓看,便知道是一男一女。男的人高馬大,女的矮小肥胖。

大學期間,人高馬大是男生最大的資本,矮小肥胖的女生要拿下這個龐然大物,沒有幾招絕活絕對不成。

男生疑惑地問:“我們真的就這樣分手啊?”

女生膽怯地回答:“很抱歉,我媽媽托了很多關係才讓我進了省城醫院。你現在連工作都沒有找到,家裏人反對也在情理之中。”

男生理直氣壯地說:“雖然我沒有找到工作,但我愛你,這就足夠了!”

女生無奈地回答:“家裏人是很現實的。愛能換來大米嗎?”

男生動情地說:“當初是你追我的。很客觀地說,我現在不是愛你,而是愛愛情,我珍惜初戀。”

女生麵無表情地回答:“是的,當初我愛你人高馬大的外表,但現在才明白,人高馬大也不能燉肉吃。”

男生聲嘶力竭地質問:“咱們不是對著湖水許諾過海枯石爛嗎?”

女生心如止水地回答:“的確許諾過,但海枯不了,石也爛不了,愛也長不了。”

“這談得是什麼狗屁戀愛啊!”

“狗屁”兩個字是這位男生的口頭禪。在他的心目中,“狗屁”兩個字可以替代一切語言和一切無法用語言表達的語言。

說話之間,男生順勢搬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女生擔心失控的男生做出不理智的行為,趕緊後退幾步。男生並沒有用石頭砸向女生,隻是狠狠地砸到了水泥地上。隨著一聲悶響,石頭反彈後落到了男生的腳上。“哎喲!”男生趕緊彎腰捂住了腳。

曾幾何時,這對男女吵架的時候,理虧的一方往往就是通過這種苦肉計贏得另一方的諒解。但今天有些例外,女生並沒過去安撫男生,而是扭頭跑進了洋洋澱醫學院……

這對男女——洋洋澱醫學院98屆畢業生。男生,農民的兒子,名叫錢忠利;女生,官員的女兒,名字無從考證——這等平庸的女孩就像呼倫貝爾草原上的一隻小肥羊,記住她的名字是一件無聊透頂的事情。

錢忠利,高大魁梧,皮膚黝黑,肌肉發達。眼睛大而深陷,目光灼人,其形狀像探照燈,其功能像X光機。河北省洋澱縣錢家莊人氏。一家五口,父親錢老六,母親錢大媽,哥哥錢忠厚,妹妹錢忠星。兄妹三人都考取了大學。錢忠厚考入了北京的BJ大學——一所被中國人神化了的大學。錢忠星上了廣州的ZS大學——中國校園最美的大學。可憐的錢忠利,僅僅上了本地的一所醫學院——洋洋澱醫學院。這所狗屁學校是由洋洋澱衛校改裝過來的,醫學院要讀五年,不僅多蹲了一年,而且就業前景還狗屁糟糕——學醫真是個吃虧不討好的活兒。

大學期間,錢忠利的主要精力都花在戀愛、運動、娛樂上,雖然腦袋裏沒有裝進去多少知識,但練就了一副強健的體魄。事實上,他想學習也沒有那個條件。醫學院需要優秀的教師、上等的實驗室、紅火的附屬醫院,這樣才能培養出合格的醫學生。這所缺胳膊少腿的醫學院在這幾方麵幾乎都是空白,幾幅人體解剖圖是僅有的一點教具。學生學基礎課就像聽天書,學臨床課就像聽評書。在這兒學了幾年,不用說當名醫,自己胳膊腿上的幾塊骨頭都沒有捏明白就稀裏糊塗地畢業了。醫學院院長自豪地宣稱:我們培養出來的學生個個體格強健,這才是醫學院最大的資本。

每次想起這句話,錢忠利就咬牙切齒地罵上一句:“狗屁!”

錢忠利沒有了女朋友,也沒找到工作。他從省城找到縣城,從大醫院找到小醫院,摸到手上的都是一堵堵冰冷的牆,始終沒有摸到門。他也求助過錢忠厚,“神仙”哥哥完全不食人間煙火,沒有任何社會關係,愛莫能助。他索性將被褥和書本統統賣給了收破爛的,換來兩斤桃酥,打道回府。

錢忠利走出校門口的時候,仍然不忘把手頭的硬幣扔進流浪漢的瓷碗裏——這是錢忠利五年來養成的習慣,每次外出購物剩下的硬幣就扔給這個流浪漢。錢忠利之所以對這個流浪漢這麼好,是因為他覺得這個流浪漢身上的某種氣質特別像他哥。高考試卷像盤古手中的那把大斧,把他們劈成了高材生與流浪漢的差別。因此,錢忠利不知不覺對流浪漢有了一份親情。錢忠利對流浪漢說:“流浪詩人,我也要去流浪了,後會有期!”——鑒於流浪漢自詡為詩人,學生們都習慣叫他“流浪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