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非得要隨著眾香客一道去那淩雲寺為大佛燒柱香,朱文羽本不以為然,他的老師陳老夫子乃一德高之人,篤信聖儒,對於釋道兩家之說都隻謂“聖人存而不論”,不予置評,卻是絕不去信什麼佛法。他教出來的學生,朱文羽對科舉之學實是不感興趣,不過陳老夫子對這釋道兩家的奇談怪論卻是一點不剩全學了過來,因此從來便不信什麼前生來世因果輪回,也不信什麼清修自在黃老之學,偏偏對這儒家之道聖人之學也是半通不通,弄得他是什麼都不信了。此時看那唐韻要去燒香,心中暗笑,待要不理,偏偏又被唐韻扯著不放,沒奈何隻好隨著她去廟中看著她燒了一柱香,虔誠地拜了幾拜,自己卻是在旁邊袖手而觀,唐韻要拉他跪下卻是死活也不肯,直到唐韻都有點發怒了,才無可奈何地跪下來隨便磕了個頭,即刻便站了起來,“撲哧”一聲輕笑。唐韻白了他一眼,也沒理他。
出得佛殿,唐韻便發作了:“剛才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
“嗯?快說!老老實實說個明白!”這是威逼。
“真的沒什麼呀。”朱文羽故作冤枉的樣子。
“求求你了,說嘛……告訴我嘛。”唐韻搖搖朱文羽的胳膊。這是柔情引誘了。
“沒有啊……就是隨便笑了一聲嘛,這有什麼奇怪的?”朱文羽還是不肯說。
“臭小子,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不理你了啊。”唐韻語氣又轉了。
朱文羽知道這回唐韻是真的有些生氣了,隻好老實交代道:“也……也沒什麼啦,就是想到一副對子罷了。”
“什麼對子?說來聽聽?”唐韻好奇心起,忙問道。
“以前在書上看到的,說菩薩的,還是不說了吧,說了你說不定會不高興的。”
“快說!”唐韻更是非問清楚不可了。
“嗯……那副對子就是:念經可超生,難道閻王怕和尚?祭祀方有福,果然菩薩是贓官。”朱文羽一邊念一邊看著唐韻。
唐韻呆呆地看著朱文羽半晌,突地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朱文羽連忙跟上:“韻兒,韻兒!”
朱文羽帶著唐韻來此樂山,除遊玩這淩雲大佛之外,在丹棱縣中便已向孫昌旭打聽清楚,在這樂山坐船,沿岷江而下,便可直入長江,再沿長江過三峽入湖北,過洞庭轉江蘇,便可直達應天京城,他來這樂山是坐船改水路的。
在大佛和淩雲寺遊玩一天,在客店中好好歇了一晚,第二日,朱文羽二人將馬寄放在客店,先到碼頭去探聽沿江南下的客船的消息,尋人探問路徑,終找到城東水路碼頭。
隻見那沿河街道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但這碼頭上卻是冷冷清清,江中稀稀落落並無幾條船隻,連木排也是很少。朱文羽頗為奇怪,在丹棱縣時,他詢問沿路行止路線之時,縣令莫多曾說過寒冬本是枯水季節,如今寒冬方消,初春剛入,客船不多,這倒是常理,隻不過現今初春潮起,卻正應該是放排運木之時,這岷江中應該是滿江木排等著順江而下直入中原的,如今卻如何連這木排也是屈指可數了了無幾,整個江麵上便是空空蕩蕩毫無生氣的樣子呢?這其中必有緣故。
朱文羽和唐韻一說,唐韻也覺奇怪。朱文羽也不著急,拉著唐韻便進了碼頭邊的一家茶鋪。
“小二,來壺茶!”一進鋪子朱文羽便大叫。
“來啦——”果然過來一個夥計。“客官要喝點什麼?”
“你們這有什麼好茶?”朱文羽大大咧咧地問道。
“客官是外鄉人吧?我們這裏好茶應有盡有,洞庭碧螺春,西湖龍井,安溪鐵觀音,黃山毛峰,武夷大紅袍,君山銀針,凍頂烏龍,六安瓜片,雲南普洱茶,祁門紅茶,要什麼有什麼,您看您給來點什麼?”
“你們這地方還有這些貨色?極品大紅袍一年才產那麼兩三斤,你這也會有?不賴啊,那就來壺大紅袍吧,我嚐嚐是不是真家夥。”朱文羽故意出了個難題。
那夥計果然麵露慚色:“看客官您恐怕是個行家,小的也不敢欺瞞客官了,這些茶都隻是名字招牌,招攬客人,騙騙外行的,您是行家理手,小店不敢獻醜,小的跟您說實話,我們這店店小地偏,極品的茶是沒有的,隻是些上好茶葉倒還有些,要不您老另外點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