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朱文羽除了陪師父師娘去了徐達和常遇春的陵墓,幾乎是連府門都未出過,終日裏便是在府中瞎轉,一會跟師父練會功,一會又陪明武兄弟練練劍,一到時辰又命小高子置席開飯,頓頓都是豐盛之極,弄得連張無忌都開口要他不要總是弄得如此奢華。
“師父師娘不喜歡徒兒奢華,可徒兒卻不敢不盡心啊,再說了,明武明昭他們都是長身子的時候,哪能不吃點好的?師父放心,吃不窮徒兒的,您就讓徒兒盡盡孝心吧。”朱文羽涎著臉強笑道,張無忌見他如此說,也隻得隨他了,隻是終日令明昭兄妹不許隨便出門,安心在府中練功習劍。
朱文羽雖身在府中,心中卻是時時不安,他知道師父師娘待得越久,皇上便會越心焦,隻怕隨時都會令他進宮查問,但他又絕不肯動任何對付師父的心思,這中間的糾結實是無法解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挨一天是一天了。
這天朱文羽正在院中陪明武明遜習劍過招,突聞小高子來報說是有人送來拜盒。朱文羽一驚,心道:“終於等不及了。”忙打開拜盒一看,萬料不到竟然是川中唐門唐家堡堡主“兩步風”唐延雄的拜貼。
“人呢?”朱文羽急問道。
“那位爺不肯進府,隻留下一封信給爺。”小高子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
朱文羽連忙取出一看,隻有一頁紙,上邊端端正正寫著三個字“福春樓”。
唐延雄居然到了京城,卻又不肯進府,還約自己去福春樓喝茶,實令朱文羽頗為詫異,忙道:“小高子,你告訴師父一聲,我出去一趟。”說罷急急出門便朝福春樓而去。
福春樓上,雅座之中,唐延雄麵前已是擺了一把紫砂茶壺,還倒了兩杯水,熱氣騰騰地,一下子就讓雅座中有一種溫潤潮濕的茶香。
“堡主,怎麼來京城了,幾時來的?怎麼不去府中坐坐?住在何處?”
“文羽,張大俠還住在你府?”唐延雄喝口茶,抬頭問道。
朱文羽心中嘎登一下,一頓:“是啊,當然住在我那裏了。”
“皇上要你下手暗害張大俠?”唐延雄突地一傾身,盯著朱文羽道。
“堡主你……沒……沒有啊。” 朱文羽真愣了,忙欲否認。
“文羽,你也不用瞞我了,我接到聖旨,命我進京,剛進京城,錦衣衛的何大人就找到我,和我說了這事。”唐延雄歎口氣道
“何文燦?!”朱文羽訝道。
“是啊,他傳皇上口諭,命我助你一起對付張大俠,還說事成之後,朝廷便會正式允我唐門永駐川中,並封為西疆武林第一大派,若是抗旨不遵,便會出兵圍剿唐家堡,唐門在大明就再無立錐之地。”
“堡主,那你……”
“唐門乃是中原武林名門正派。”唐延雄也不待朱文羽問完,揚揚手憤然道:“張大俠乃是原明教教主,領著明教起兵抗元,萬千明教弟子拋頭頗灑熱血,天下人哪個不景仰?退隱江湖幾十年,不戀名利。此次在天衣穀中又救得各門各派的精英,實乃我中原武林的大恩人,我等又如何能夠暗害於他?”
“何文燦怎麼說的?”
“他們竟然說張大俠乃是江洋大盜,朝廷要犯,哼,把我唐延雄當成沒走過江湖的三歲小孩?我知道張大俠的時候他何文燦還穿開襠褲呢。”唐延雄憤憤道。
“他要堡主您幹什麼?”
“我在唐門接到聖旨,說我在圍剿天衣盟之戰中卓有功勞,朝廷要厚加封賞,命我入京受封,我和門主都覺此事太過蹊蹺,不過實情難知,門主還是令我遵旨入京。我特意繞道去了一趟少林和武當,武當派也接到旨意大加封賞,但少林派卻是無絲毫消息,我更覺得事有蹊蹺。昨日剛一進京,便收到何文燦的約函,先是假心假意褒揚我唐門,然後便說是文羽你奉朝廷之命捉拿朝廷要犯張大俠,令我居中配合,事成後會對唐門格外加封,位列中原名門正派,否則……哼,我唐延雄行走江湖數十年,可不是嚇大的。哼。”
“哦。”
“文羽,張大俠一代大俠,你若是敢屈從朝廷,對他有絲毫加害,別怪我……”唐延雄猛地盯著朱文羽。
“我?怎麼會?堡主,那是我師父。”朱文羽神色不定,強笑一聲。
“我再說一遍,文羽,張大俠若是有什麼不測……”
“門主那邊……”
“門主那邊也絕不會同意我們為虎作倀的。”唐延雄斬釘截鐵道。
朱文羽默然。
唐延雄仍是盯著朱文羽:“文羽你……”
“哦,不,我……我是在想皇上逼得這麼緊……”
“隻能想辦法拖了,再想辦法讓張大俠早點離京。”
“嗯,我想辦法。”朱文羽點點頭。
“何文燦要我住到你府裏去,好輔你便宜行事,哼,我唐延雄豈是如此俯首聽命之人?偏偏不去,料那何文燦也難奈我何。”
“堡主還是小心點好。”
“我自然會相機行事,不過如今朝廷正有求於我,料來也不會過於強求。唉,我最擔心的還是韻丫頭,她被朱元璋留在宮中,原本還以為真是想好意替你主婚,現下看來,他是早有此意,韻丫頭如今便是他手中的人質了。”唐延雄歎口氣道。
“我想辦法求皇上放韻兒出來。”
“不行的。”唐延雄搖搖頭:“他既有此意,便不會輕易放韻丫頭出宮,你說也沒用,他隨便找個因頭便能讓你沒話說。就算你想入宮奪人,也須得應付無數大內高手,再說現在也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那……我把韻兒偷偷帶出宮來?”
“那也不妥。眼下朱元璋以韻丫頭為質令你對付張大俠,自然防範甚嚴,絕不會容你輕易將她偷帶出宮。再說就算帶出宮來,朝廷必然立時察覺,那時文羽你便是公然和朱元璋作對了,隻怕立時降罪於你。”
“嗬嗬,要帶出來了我還會守在京城裏等著皇上老叔來找我的麻煩?自然早就遠走高飛了。”朱文羽展顏一笑。
“你不是朱元璋親賜的逍遙侯嗎?……”
“什麼逍遙侯不逍遙侯的?我本來最多也隻能當隻小猴兒,做不慣這錦衣衛,更當不了這逍遙侯,扔了正好,我還正嫌別扭呢,嗬嗬。反正我也隻是個小老百姓出身,小時候跟著陳老夫子滿街要飯吃,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也沒這福氣當這皇親國戚,離開京城還自在些,要不幹脆就學師父師娘,找個沒人的地方隱居起來,我看都比現在快活得多。”
“此事幹係重大,文羽你須得三思而行,最好能有個萬全的法子,朱元璋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那堡主你說怎麼辦?”朱文羽一陣泄氣。
“唉,眼下也隻能見機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唐延雄又歎一口氣。
剛回到府門口,小高子便迎上來:“侯爺,武當山的掌門道長來訪。”
“是嗎?在哪?”朱文羽大出意外,心中一喜,卻又即時想到青峰道長早已慘死在天衣穀中,此時接掌武當派門戶的乃是青峰道長的徒弟鐵風。隻是鐵風當日也隨青峰道長一道去的天衣穀,也算是舊識。
“在府裏和張爺說話呢。”
“哦。”朱文羽幾個快步奔進院中,果見廳中鐵風道長正在和師父張無忌說話。
“道長。”
“朱師叔。”鐵風道長也站起身來,他同師父一同去的天衣穀,是認識朱文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