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怒(一)(1 / 2)

祭司大人前腳剛走,獄卒尹殘慢慢地從刑室裏蹭過去,由於兩位皇妃頂罪,他這個狗腿子暫時躲過一劫。

他望著青石上恬然安睡的那個女子,也不知道寧歌塵用了什麼法,使得她僅僅在轉眼間就恢複了原先清麗可人的容貌,這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夠做到的!

經此一事,凡是長眼睛的人就該知道,當今祭司對這個女人存在怎樣一種非比尋常的感情,更何況她還是明熙王妃,背後有那樣兩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撐著,要是這個女人醒來,跑到任何一個麵前告自己一狀……尹殘不敢想下去了,由於恐懼,他的全身都收縮成一團。

他的手裏握著一隻黑色瓶子,那是皇後事先吩咐他喂給明熙王妃喝的,此際還被他捏在手心裏,幾乎就要捏碎了。

——那好,他就讓這個身份高貴的女人死在自己麵前,黃泉路上也好找個人墊背!一念及此,尹殘頓時像隻瘋狗一樣猛撲了過去。

誰知魔爪還沒探到湘紀身上,就在這一刹那,一個純白色的結界倏地在女子周圍一尺開外彈了開來,猶如萬箭齊發,尹殘隻覺得眼前白光頻閃,頓時被無數光箭穿成了一個靶子,死死地釘在了牆壁上。

怪不得……怪不得,像寧歌塵那樣滴水不漏之人,竟然肯放過自己。尹殘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嘴角向兩邊拉開,幾乎裂到了耳根。

原來,原來他是不肯讓自己死得那麼便宜,而且恐怕早就算到自己會在他背後來這一手,所以才欲擒故縱吧。

就在這時,地牢裏忽然又傳來一陣不輸於寧歌塵現身之時的騷動之聲,他用瀕死前的目光看著牢房裏湧進一大堆人,都是全副武裝之人,接著人群向兩邊退開,讓出一條道來,一個青衿廣袖的少年疾步走了過來,竟然是明熙王金靖夕親自趕赴此地。

尹殘在那一刻,看到這位年輕俊美的傳奇人物臉上,竟然露出了跟祭司大人一模一樣的表情。

是什麼呢?……殺氣,冰冷而決絕,淩厲而又暴虐的殺氣。

仿佛就要壓倒一切,呼嘯著如同雪崩而下,帶來無數山呼海嘯。

他以為隻要這個人一靠近那個女人,也會像自己一樣被穿成靶子,可是他失望了,在金靖夕靠近的時候,竟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一定又是寧歌塵搞的鬼。他帶著那個憤恨的猙獰表情,終於咽下了自己最後一口氣。

金靖夕望著青石上儼然受盡了折磨的少女,表情更加蒼白到了極點,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好像生怕碰碎了一件精美的瓷器:握得太緊,擔心她會碎掉;放得太鬆,卻又擔心她會突然消失。

“我,我又……”掐滅的那句話是,我又來遲了嗎?那一瞬間,他就像秋天裏的落葉一樣,不可抑製地全身顫抖。

金靖夕抱著自己的妻子,一聲不發地走出了牢房,從金曌的皇宮內院到明熙王府,一路沉默不語。

跟在他身後的人,更加不敢置一言,彼此交換著眼色,然後心照不宣地互相搖頭歎氣。這些人心裏再清楚不過,自家公子此際一定已經氣瘋了。

他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從金靖夕臉上看到那樣的神色。

暴風雨,要來了。

***

明熙王府的議事廳內,舒袍緩帶的金靖夕端坐主位,兩旁是近十年來跟隨他征南戰北的一眾心腹重臣。幾案之上,寥寥幾樣瓜果跟一醅素酒,因為此日正好是金永麟的祭日,故而一切從簡,顯出一種肅靜深沉的氛圍來。

“靖,原本從未想過與這個王朝為敵。”金靖夕一手端盞,盞內淡淡的霧氣氤氳而起,使得明熙王的表情變得模糊不堪,唯有聲音清晰而有力地傳來,“父王所言忠孝兩全之義,靖一日不曾忘,也曾恪盡職守、妄圖遵循。”

在這些人麵前,他隻把自己當做一個晚輩,言語平靜,毫無傲氣。

“可是,一些人一些事,卻把我步步逼到了死角。”金靖夕宛如陷入了昔日那般回憶之中,深吸了口氣,神色有些痛苦,“我若再行退讓,遲早也會落得跟父親那般結局,想守護的守護不了,甚至……最後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金靖夕剛剛說到此處,台下已是唏噓一片,因為在官渡之難中喪生之人,在那些逝去的英靈裏,不止有他們至英之主帥,至深之袍澤,甚至也有至親之人。

國仇家恨,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致人瘋狂。

“王妃被囚之事,相信你們也聽說了。”金靖夕原本平靜的目光,在說到此事之際,貌似再也無法平靜,黑瞳中不禁怒雲暗湧,握盞的手上不經意間加了把勁,那琉璃般的杯盞猛然“啪”地破碎,清脆的響聲嚇了眾人一個激靈。

“姓龔的實在欺人太甚,此次王妃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即便將他龔家上下挫骨揚灰,亦不足以消心頭之恨!”

言罷起身,絲毫不忌自己的手被碎瓷片割傷,撣了撣衣襟,淡淡道:“今天把列位召來,就是要向各位宣布一事,我已命霍布田在午門外集聚三軍,於今晚子時起事,屆時祭告蒼天,向父王及官渡之難中眾將士英靈請誓,定當‘清君側,誅賊臣’,以匡正我金曌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