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的孟子舜,正坐在自家的大廳裏,臉色比今天早上捉人的時候還要差。
因為出現死傷,郡裏的衙門傍晚就派人來封了場子檢查,這倒沒什麼,人家公事公辦而已。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抓了賀芊芊,畢竟沒有證據,鬧事的人還沒有抓到,這才是關鍵。
陸寧澤想的有些頭痛,一口氣憋在心裏不上不下的,這時外麵有人來稟報,“三少,海世子來訪。”
這家夥這麼晚來找他?陸寧澤鬆了鬆臉色,“請他進來。”
不過片刻,海世子大廳外走進來,陸寧澤看了他一眼,整個人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怎麼過來了?”
海世子找了個位置坐下,發現桌麵上擺著不知涼了多久的茶,“聽說你把賀芊芊關進地牢。”
沒想到對方一來就是這麼勁爆的開口,陸寧澤一下子直起身子,“你怎麼知道?”
這才過了多久?他中午抓的人,這人晚上就跑過來,這個時間他應該忙著看那些遲看一天就能死人的賬本才對呀?陸寧澤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興師問罪?”
海世子的表情淡漠,“有必要?”
也對,雖然賀芊芊跟著他來瀧郡,但兩人是什麼關係他還不清楚?說是十幾年的死對頭都是妥妥的。為了那麼一個女人,的確沒必要。
隻要不是為這事兒,其他一切都好說。
陸三少又懶懶的倒在椅子上,海世子這時從袖子裏掏出兩張紙,陸寧澤掀開眼皮看去,第一反應就是誰寫的字這麼醜跟狗爬過似的。
海世子清淡如水的聲音響起,“自投羅網的事情她從來不做,你就沒想過若是有人從中作梗,你這步棋就走錯了。”
陸寧澤凝了凝神,看見紙上歪歪斜斜的落款,頓時心頭一把火燒起,他娘親的!這女人待在牢裏,還能找到人給她送信?!
一怒過後,他又飛快冷靜下來,這件事事關重大,若是真的有人故意挑撥他與賀芊芊的關係,這可牽扯到朝中太多湧動的暗勢力。
“你相信她?”看完,陸寧澤隻問了這麼一句。
“我,隻相信事實。”
——
一夜過去,海瑟坐在草堆上悠悠轉醒,狹小牢房的空氣中浮動著晨起露珠的味道,外麵的天還沒有大亮。
坐著睡了一晚,脖頸酸痛,海瑟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子,忽然發現手腳上沒有鎖著鐵鏈。
嗯?解開了?
她一愣,逐而察覺到周圍湧動著一些不明的因子,視線轉向旁邊的桌子,牢房裏多了一個人。沿著那雙黑色的長靴往上看,海世子清冷如月的麵容出現在眼前。
對於從小生活在男人堆的海瑟來說,男人再好看也就是一個比鼻子兩隻眼,但她第一次發現,若是容貌揉合了氣質,樣子就會大大不同。
麵前的男人,額上一雙眉毛平直,像是墨筆在宣紙上畫的一道冷鋒,剛直而不乏威勢,而他的眸子卻似一幽深潭,隻能讀懂表麵,卻看不見底下暗流。
大隱隱於市的人能在沉默中爆發,鋒芒畢露的人則翻手雨覆手雲,而海世子卻介於兩者之間,如一把藏於鞘內將出未出的劍,讓人猜不透裏麵的鋒芒,卻又畏於這道鋒芒。
這是何等可怕的一種氣質。
海瑟心裏暗沉,麵上卻一派輕鬆,看見男人嘴唇圓潤飽滿,像浸過瓊漿玉露般的,雖抿成一線不帶情緒,卻偏偏給人一種要摧毀這種高冷的衝動。
女子眼裏的審視忽然多了幾分輕佻,海世子動了動嘴唇,“看夠沒有?”
海瑟訕笑,“世子怎麼過來了?”
海世子舉起夾在指縫間的兩張紙。
修長潔白的雙指,讓海瑟想到十指不沾陽春水這句話,這樣幹淨無暇的手應該出現在古琴上,或是書案間,與周圍肮髒甚至還有異味的牢獄之地格格不入,海瑟直覺這人出現在這裏沒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