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征與丁剛強爭論了一晚。誰也說服不了誰。吳長征把電腦打開,從裏麵調出幾段話來,讓丁剛強看看。
丁剛強看了一眼,是一些國內很流行的段子。他順手點出一條,題目叫“這年頭”:
大棚把季節搞亂,
小姐把輩分搞亂,
關係把程序搞亂,
級別把能力搞亂,
公安把秩序搞亂,
金錢把官場搞亂,
手機把家庭搞亂!
丁剛強笑笑說:“國內惡搞很厲害,你別信這些。”
吳長征反唇相譏道:“下麵這一段,未必不是真實的寫照吧?”他移動鼠標,找出一段來:
教授搖唇鼓舌,四處賺錢,越來越像商人;
商人現身講壇,著書立說,越來越像教授。
醫生見死不救,草菅人命,越來越像殺手;
殺手出手麻利,不留後患,越來越像醫生。
明星賣弄風騷,給錢就上,越來越像妓女;
妓女楚楚動人,明碼標價,越來越像明星。
警察橫行霸道,欺軟怕硬,越來越像地痞;
地痞各霸一方,敢做敢當,越來越像警察。
流言有根有據,基本屬實,越來越像新聞;
新聞捕風捉影,隨意誇大,越來越像流言。
丁剛強說:“這些現象是有的,但這些段子說得還是誇大了。”
吳長征又說:“描寫你們黨政幹部十大特征,那就不是誇大哦?什麼一請就到,一喝就高,一捧就傲,一求就敲,一給就撈,一脫就要,一累就叫,一批就跳,一查就倒!我看就那麼一回事兒。”別看吳長征遠在美國,對中國的事兒,知道的還真不少。
丁剛強無言以對。
丁剛強不想再看下去,就把鼠標擱在一邊。畢竟兩人的文化差異已經拉得很遠很遠了。對國內的情況,吳長征從負麵看得太多,未免有些偏激。他覺得再爭論也沒有結果。肯定誰也說服不了誰。
他便說:“算了,說點別的。”
吳長征隻好仰頭長歎:“你會後悔的。我也不和你談了。”
他拿起案頭上的電話,與正在大洋彼岸的任萍通話。
美國南部的深夜,正是中國東南部的午休時間。任萍在家裏忙乎,接電話時顯得很激動。
吳長征把他和丁剛強爭論的事說了,希望任萍能說服丁剛強。
任萍當然不同意丈夫的觀點。
他們夫妻兩人的文化背景也有點差異。任萍是學理科的,她信奉的原則是“科學沒有國界”,“隻要能夠對人類有貢獻,到哪裏能夠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就應該毫不猶豫地選擇適合自己發展的空間”。
關於這一點,他與丈夫結婚十多年,從來就沒有停止爭論過。
任萍處事的原則是:潛心專業,決不接近社會主流的旋渦半步,早起晚起,但看潮起潮落。
丁剛強卻不同,他總是不經意地一次又一次被卷進旋渦。一會兒升到巔峰,幻想掌握巨大的權力,可以憑借權力改造社會、實現理想。一會兒又被摔出十萬八千裏,遠離社會主流,任人宰割,無所作為。他常常戲說:“摔打,或許就是一種壯美的生活”任萍也常常帶著痛惜的口吻說:“把你摔得鼻青臉腫,那才叫壯美!”
此刻任萍終於找到了同一條戰線的夥伴,但她說服不了丈夫,隻好懇求吳長征好好教訓一下自己的丁剛強。她說:“我不和他理論,那個榆木腦袋呀,氣死我了。你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榆木腦袋吧”。
但吳長征失望地說,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很難改變誰。
任萍氣急了,說:“那我們娘兒倆到美國去,讓丁剛強回來碰個頭破血流吧!”
丁剛強與吳長征徹夜長談、電話討論的結果是:任萍帶丁小強到美國來。兒子插班就讀高中,任萍在大學計算機中心工作。
一比二,丁剛強顯然是少數派,對這個“結論”,隻有服從的份兒。作為“交換”的條件是:他答應講學結束回國時,把吳長征的幾個研究生也帶到中國去,繼續做他們的博士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