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夏,在北方A市,周日,一即將麵臨著拆遷的平民區的一戶小四合院裏。
“悠然啊!你的作業還沒有做完嗎?你這孩子,你到底要寫到什麼時候啊?媽媽叫你辦件事怎麼就這麼難?可別餓著曉露那孩子了,那孩子沒有媽媽疼怪可憐人的!”
張悠然此時正在自己那不足十平方米,用纖維板隔出來的小臥室裏,趴在自己的那張舊寫字台上奮戰那些代數題呢!他現在已是高三了,過了年,七月他就要參加高考了,他想早一點做完老師布置的那些習題,然後再給自己加點“餐”,做幾套試卷。
可是他的母親王亞菊卻因為那個叫曉露的丫頭,從早上他一起來就不知道催了他多少遍,這讓張悠然心裏很惱火又很嫉妒。
自從他的母親三年前去了那個叫什麼的李市長的家做家政後,這三年間他的耳朵裏,聽母親說“曉露”這兩個字都快聽出繭子了!因為隻要是王亞菊一從李家回到家,他們家的話題就圍著李家那丫頭身上的事在轉。
今天早上一起來王亞菊就更是沒完沒了地躺在床上嘟念了,因為她昨天晚上回到家躺下後,莫名地就發起了高燒,吃了退燒藥都退不下去,可王亞菊又怕花錢死活不願意去醫院,無奈之下,張悠然的父親就叫張悠然去把他們附近診所裏的醫生給叫到家裏來打點滴,這點滴從夜裏打到第二天早上還沒有打完,王亞菊一看怕是還要再打一上午,怕耽誤了李曉露吃飯,就讓張悠然去給李曉露做一頓飯。
張悠然邊做著題邊憤憤地想,也虧他的母親能想得出來,讓他去給那個小丫頭做飯?張悠然清楚地記得他母親曾經告訴過他,那個叫李曉露的丫頭,和他一樣正在讀高三,年齡也隻不過比他小一歲多一點,他在家裏什麼活都會幹,而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卻什麼都不會做。她雖然沒有了媽媽,但是卻有一位當市長的好父親,就這一點她就比天下所有的孩子都幸福得多!不像他,母親靠做家政謀生,父親張懷義則是個環衛工人。
而張悠然則從懂事那天起,就想著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做人上人,過人上人的生活,所以他從上學那天起就發奮刻苦地學習,他的學習那是從小學到初中、高中都是在班上名列前茅的。
在王亞菊又喊了一遍同樣的話後,張悠然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有些不耐煩地答應著他母親說:“好了,好了,媽!求您了!再別喊了,您就好好地歇著吧!別再操那份心了,我這就去還不行?放心吧!我會把您的心肝寶貝給照顧好的!”說著張悠然就站起身,拿起母親早上讓父親放在他桌上的李家生活費走出了家門。
張悠然推著他那輛就快要被他騎得散架的鳳凰牌自行車走出了院子,出了院子,他一抬腿騎上車子去了菜市場。
周日,北方A市,市政府家屬大院裏的高樓內。
李曉露一直睡到太陽都照到了她的屁股上,她自己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了,才從床上懶洋洋地爬了起來,臉也沒有洗就去了廚房,把王亞菊頭天給她預備好的早餐,一袋牛奶和兩片夾著火腿的土司一起放到微波爐裏熱了熱,吃了後,她就開始趴在客廳陽台的窗戶邊往樓下看,因為他們家的家政阿姨王亞菊昨天走時告訴她,今天周末中午她不休息了,她要過來給她包頓餃子吃。
李曉露趴在陽台的窗台上往下看了好久,也沒有看到王亞菊的身影,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到樓下去等王亞菊。李曉露去衛生間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把她剪得幾乎和男孩子一樣短的烏黑濃密的頭發,用手隨意地抓了幾下,就離開衛生間從家裏走了出去。
李曉露站在大院裏的大花壇旁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大門口,就索然無趣了,想回去吧,她又懶得動,正在無聊時,猛然看見腳邊有一個易拉罐,她用腳尖撥拉了兩下,腳下的易拉罐就發出清脆的響聲。
李曉露一下就來了精神,她把那個易拉罐當成了足球,用腳開始踢著它嘩啦啦地響,圍著花壇開始轉著,踢著它玩。
張悠然心不甘情不願地聽從王亞菊的話,從菜市場買了肉餡和一把韭菜、餃子皮,就騎著車子從菜市場往市政府家屬院趕。在去李家的一路上,張悠然一想起李曉露,心裏就一肚子的氣!心裏想,名字倒是起得很雅,讓人聽起來還透露出一絲靈性,隻是不知道人是怎麼樣一個人?
張悠然的母親王亞菊雖然已經在李家做了三年的家政,但是張悠然卻一次也沒有見過李曉露,所以一路上,張悠然一直都在揣摩李曉露這個人。
張悠然沒見過李曉露,想當然地就把李曉露和他以往所見過的那些高幹子弟家的孩子劃為了一類,覺得她一定也是一個刁蠻任性不好相處的刁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