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亂起 (3)(1 / 3)

潘方推了推依舊失魂落魄的江晚衣,朝臥房方向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跟進去,江晚衣明白他的意思,麵色複雜地站了半天,最後長長一歎,才終於推門進去了。

門內,薑沉魚靜靜地坐在桌邊,仿佛是在等他,又仿佛隻是在發呆。

江晚衣朝她一步一步走過去,陽光透過綠欞窗上的白紗,勾勒出她的側影,依稀泛呈著淡淡光華。她那般明亮,卻又那般沉鬱。

江晚衣停步,開口,聲音輕輕:“把你的左手……給我。”

薑沉魚轉過臉,兩人視線相交,她慢慢地抬起左臂,黑色的披風滑開,白色的素袖落下,顯露出由始至終一直縮在裏麵的左手——

猩紅、暗紅、血紅的色塊密密麻麻,像蜘蛛一樣吸附在五指之間,而凸起的青筋更是老樹盤根般四下分布,每根手指都比原來的擴大了一倍,紅腫地擠在一起,根本張不開。

薑沉魚就那樣用一種無比優雅的姿態伸著那隻醜陋到難以描述的手,靜靜地、一點一點地笑了。

如一朵花嫣然綻放。

如一棵柳隨風輕拂。

如流星劃過靜謐的夜空。

如碧泉湧出清澄的穴眼。

如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凝眸微笑——

“三日後,我的這隻手,會不會變成世間第一美手?”

江晚衣忍不住笑了,但一笑過後,卻是感慨:“你真是大膽……”說著,從櫥櫃上取了藥箱過去,坐下,為她上藥。

碧綠色的藥水一點點地塗在手上,於是那一塊的肌膚就由紅變淺,薑沉魚揚了揚眉道:“原來這個還是可以洗掉的?”

“嗯。”江晚衣仔仔細細地用棉球刷藥,每條褶縫都不放過,低聲道,“是藥三分毒,你此次用得過量了些,若不早點洗掉,怕是不好。”

“這種程度的損害,比起掉腦袋來,可輕多了。”薑沉魚不以為意,把臉別向另一邊,繼續望著窗外的風景,若有所思。

於是,房間裏就變得很安靜,隻有江晚衣為她上藥時,偶爾發出的瓶罐碰撞和衣衫拂動的聲響。

在那樣的靜謐中,心跳聲就顯得好清晰,江晚衣的表情變了又變,終於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她道:“你為什麼不問我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薑沉魚淡淡道:“你寧可掉腦袋都不肯說,必定是有不能說的原因。”

“如果是你問的話,也許……”江晚衣一字一字,仿佛很吃力地說道,“我願意說。”

薑沉魚轉回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江晚衣的目光遲疑著,點了點頭。

“你真的知道我是誰?”

“嗯。”他聲音輕輕,“你知道的,我……曾是公子的門客。”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卻什麼都沒有問過我。所以,”薑沉魚衝他嫣然一笑,“現在,我也不會問你。”說到這裏,她的聲音也變得感慨了,“說穿了,我們其實都不過是別人手裏的棋子,怎麼走每一步,都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既然如此,棋子何必難為棋子?你說對不對?”

江晚衣露出感激之色。

薑沉魚反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所以,今日之事,隻當是我還你易容藥的人情,不必放在心上。不過,程國那邊不會如此輕易就作罷的,下一步怎麼辦,你自己多想想吧。”

“放心,我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江晚衣在說這句話時,雖然表情依然微帶猶豫,但是目光卻很堅定。這讓她心中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這一切的一切,會不會是自己多管閑事了呢?也許,江晚衣所做的每一步都是為了達成某種狀況而計劃好了的,卻被自己橫加破壞了?

薑沉魚咬住下唇,看江晚衣的樣子,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是不會再明言了,一念至此不禁有些後悔剛才為何故作大度不打聽真切,但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好再變卦,當即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不過師兄,現在恐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之間有私情了,你想娶頤殊公主,可就更難了哦。”

江晚衣垂下眼睛,訥訥道:“誰要娶她。”

“啊?你對那位公主就真一點興趣都沒有嗎?”她故意打趣,“雖然說是皇上希望你娶她,但頤殊可真的是個大美人哦!”

江晚衣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似乎想起了什麼,冷笑道:“美人她還不夠格,倒是禍水的本事……”說到這裏,突然收口,神色變得更加複雜。

薑沉魚目露詢問之色。

江晚衣幽幽一歎:“君子不議人短長,我失言了。”

薑沉魚眸中的好奇轉為明晰,逐漸亮了起來。雖然並不明白江晚衣為何對頤殊有如此成見,但見他即使滿懷不忿卻依舊不肯道人是非,由微見著,這位神醫的人品真是不錯。政治齷齪,然而,漫漫旅程之中,能遇見這樣一個人,又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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