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麵麵相覷,張熙仁先開口說道:“我還是幹我的禦史大夫吧——丞相一職,方兄更合適!”
“張熙仁你胡說什麼呀!我已經離開朝廷二十餘年,這朝中上下之事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還讓我當丞相?你這個禦史大夫之位竟然還這麼舍不得呀,我還就偏偏跟你搶了!”
向隆沒想到,方濟東平日裏對待自己悉心教導時,或是嚴加管教時,都不曾有過現在這一副老頑童的態勢。可見,他對張熙仁的信任與情誼不一般,甚至遠遠超過他與錢尚恭的交情。
無奈於二老的爭執不休,向隆隻能暫且作罷。他其實很懂自己的這兩位師父的心情,他認為,此二人多半是會推辭的。但是,現在新朝正是用人之時,一時青黃不接,又難覓新人,若是這兩位能夠重新歸朝,向隆則必定能夠輕鬆不少。待那時候,再覓新才即可。
“二位師父,其實向隆也明白,如此要求著實是為難你們了。隻是現在,若不是新朝緊缺人手,我也不會忍心開這個口……我知道,此處乃是你們的傷心之地——但是,解鈴還許係鈴人,解開心結的方式或許也隻有再這原地重振旗鼓一番,你們說,不是嗎?”
二人沉默不言。張熙仁也沒有說上任何話。
向隆繼續說道:“我願在此與二位約定,若是找到了可用之才,或者在朝中新人間二位能夠尋覓得出可以代替二位之職者上薦,我定放行二位重歸山林……若是,在這最艱難之時,二位師父要棄向隆於不顧……咳……那向隆也沒什麼可多說的了……畢竟,這是為了天下蒼生,而非向隆一人之利啊!”
張熙仁隻是在一旁拚命地點頭,點得方濟東的桌子都一起微微震動著,酒杯中的酒水不斷晃出漣漪來。
隻見方濟東斜著眼看著張熙仁,張熙仁也同樣歪著頭看了看方濟東後什麼都沒說,轉而看著向隆。
見張熙仁竟然不幫向隆說話,隻是在一旁旁聽,方濟東心中有些不爽。錢尚恭看著這二人逗趣的模樣,心知肚明,其實張熙仁是在用無聲之法激將於方濟東。而倘若方濟東真的接受了向隆的請求,自己也難以推辭。畢竟,錢方二人都早已與家人雁各分飛,對方都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並互助而居於山林之間。倘若方濟東留下了,自己卻回去了,豈不是成了孤家寡人?而方濟東也是相同的。偏偏,方濟東更是個受不了孤寂的人。若是沒有了棋友,恐怕他會瘋的。
說心裏話,錢尚恭視向隆如親子,如今兒終成長,且貴為天子候位,更是心中感慨萬千。他深知,向隆本人乃是清心寡欲之人,因曾經的經曆而使自己早已拋去了一切功利之心。如今之所以被推上高位,自然是有伯樂識得千裏馬,才會將他如此高捧。
他打心眼兒裏想好好幫向隆一把,但又礙於自己久不經世事,恐怕難以當此大任。他喝了幾盅酒後,也坦然地將心中顧慮一口氣道出。
“向隆……我和你方師父,二十餘年未曾過問世事,如今即便是想幫你一把,也恐怕是力不從心啊!這若是拖累了你可不好!不好……”
“師父,你言重了。拖累是絕不可能的。更何況,文臣之事有張大人相助,武將之事還有仇將軍等幾員猛將都並未曾離開,他們都也是一心向往著新國新朝能夠繼往開來——若是你們二位能夠屈尊教導於我們這群小輩,那必然皆會受益匪淺!且看我,不就是被二位教導成如此,方才被眾人委以帝位之重任嗎?我的心思,師父們肯定明白。我開始真是死活都不樂意接這份差事——可是,想到這天下蒼生,若就如此曝曬於烈日之下無人蔭罩,豈不枉費了我族的千年曆史,更令我妄為族人。以家國天下為榮,這也曾是二位師父的教誨啊!”
“咳……”張熙仁突然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我當初初入官場之時,也是為一些小事而憤憤不平,若不是這一句‘以家國天下為榮’從方兄口中說出,我恐怕早就已經棄了這朝廷也歸隱而去了。”
“說這話,損我不是……”方濟東小聲嘟囔著,“不錯,我是說過這麼句話……可惜,當時的情形實在是令人無從招架。我與錢兄若留在朝中勢必會牽連一家老小,隻得選擇離開。現如今,也早已與家人都斷絕了聯係……就怕哪天不知何故,那前朝舊仇就又尋來報複啊!”
向隆不解,“二位師父一向待人謙遜仁厚,為何會有人尋仇?”“這還用說,自然是斷過那丞相的財路,記仇於我二人的呢!”錢尚恭回道說,“方兄還參過他一本,令他家小侄兒也被判入獄吧!”方濟東點頭認可確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