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那一年,孟菁菁就快到了及笄之年,她端坐於閨房中,正專注地看著吊蘭盛開的白色花朵,那一朵朵小花很是可愛,她用手指輕輕撥弄著花瓣的尖尖兒,心裏喜歡得很。這吊蘭是與自己已有婚約的男子所贈,二人雖難得有機會相見,但對方也總是會記得孟菁菁愛花,不是贈與花卉飾物,就是親手栽培一盆盆花卉並親自當麵贈送。
他們初次相遇在朦朧煙雨之中,孟菁菁打著傘,一襲白衣映透著湖光粼粼,如同仙子一般坐與拱橋邊。他隨父親一起正在去孟府拜訪的路上,卻見這若仙子般的少女手中的雨傘飄落,她欲伸手去救,卻不慎讓自己的腳底一滑——他疾步而上,踏風拍浪,順勢救起了險些掉入湖中的孟菁菁。孟菁菁不曾想到,這救下自己的翩翩少年,正要去往自己的家中。
二老自是能看出正滿臉羞澀的孩子們此刻有的心思,當日就為他們定下了婚約。
孟父也是打心底喜歡這未來的女婿,他比她大了四歲,已然是玉樹臨風之態。與孟家相同,這未來女婿是同為文官世家的孩子,也是飽讀詩書,德才兼備,且頗有風骨,都城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貴公子。
隻是,孟父未曾想到,天降橫禍。
女兒距離出嫁的日子僅剩數月,男家卻遭遇變故——他們全家被驅逐至邊關,並被皇帝下令永不得回都城。
孟菁菁並不知道此事,孟父一直瞞著她,瞞到了自己過世。
而此時距離孟父過世,也就是短短的三個月後。
孟父預料到,與自己交好的人家竟然被朝臣迫害至如此的地步,那麼自己恐怕也難逃厄運。他早早地開始準備,想把妻女先行轉移出去,若是真有了什麼災禍,自己一個人頂著便是。他想,無論輪到自己身上的是被遠遷之罰或甚至是殺身之禍,都至少能先保住家人。
可是,他明白,自己的女兒很是聰明,若是撒個拙劣的謊言,必然會被她識破。於是,他隻能安排了下人,在預備讓家人離開的當天,讓女兒先喝下了藥,待她睡去後,才讓下人趕著馬車,趕緊帶著人離開。
誰都沒有想到,馬車才出了城,孟府就失了火。
火舌躥上了天際,陣陣黑煙散起,惹得都城中都是一片慌亂之景,但卻發現竟然沒有人及時去滅火,仿佛這一切都是被刻意製止了一般。
孟父葬身火海,孟菁菁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卯時。她本驚訝於自己正身處的位置,卻見母親與家丁都在身旁,仔細思量,竟然也猜出了些許緣由。她追問母親,不得已,母親道出了實情。
孟菁菁明白,她不能回去,回去也救不了父親。於是,她代替嬌柔的母親,成了家裏的頂梁柱。十年間,她們靠父親留著的些許財產,在一座小鎮上紮根落腳,開起了紙傘鋪子。孟菁菁的學識不淺,即便是離了家也依舊每日誦讀,並負責紙傘的繪畫題詞。孟氏的傘賣得很好,因為畫作極佳傘質又好,名聲在外口口相傳,逐漸也成了當地的招牌。
雖然不愁衣食錢財,但母女倆依舊擔憂孟父的狀況。家丁們也都一直按耐著心情,不敢擅自回都城打探消息。隻是偶爾得到一次機會,接了都城的訂單,孟菁菁女扮男裝回到了都城並打聽父親的下落。
結果自然是不幸的。她沒有落淚,隻是一路上都呆滯著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父親雖然是葬身火海,卻被冠以通敵謀逆之罪,同樣被下令見到孟府家人即刻逮捕歸案。
一年,兩年,三年——時光飛逝,她總以為自己可以忘記過去。可不曾想到的是,都城竟然在不經意之間被義軍攻陷,就這麼突然地改朝換代了。
她意識到,為父親平反的機會或許到了。
但更令她沒有料到的是,在一眾顛覆了暴政的英雄豪傑之中,竟然出現了自己熟悉的名字。
顧言希——她抬起頭,看著顧言希失了魂的樣子,卻是露出了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