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衙門的大牢外,今日天未亮,便已然熱鬧起來,不時有衙差來來回回地忙活,隻因過不得幾時,又一批重犯要被押到菜市口行刑。
不遠處一個巷口,此時正蹲著兩個人,各自旁邊靠著一把大刀,兩人皆是一水紅袍短打,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是靠殺人吃飯的劊子手,不過,這會子二人倒顯得清閑,竟是顧自聊起天來。
其中一個年輕些的掰著手指數道:“今日要斬二十八名死囚,難得遇到一個大活,兄弟入行這麼久,還是頭一回遇上這一遭,日後倒可與人吹噓了。”
“瞧你就是個沒見識的,”另一個歲數大些,說話倒也沒跟他客氣:“你老哥我十來歲做了劊子手,如今幹了快三十年,世麵可是見了不少,二十八個算什麼,先帝當日要滅自己嶽家,連帶旁枝九族的、倒黴跟著攤上事的,那可是殺了三天三夜不帶喘氣,那才叫殺得過癮!”
“所以說,兄弟們得稱您一聲‘老哥’,可不是敬佩得緊!”年輕的忙抱了抱拳。
“算了,咱們就是吃殺人這行飯,一個也是殺,十個也是殺,外人瞧來,皆說咱們一身煞氣,都躲得遠遠的,說來有何好敬佩,”上年歲的唉了一聲:“殺的人多了,覺著這做人啊,也就那麼回事。”
“怎得老哥還喪氣起來了?”
“也不是什麼喪氣,隻覺得沒意思得緊,聽我師父那一輩便說,每隔十年、二十年,都得遇上這麼一回大活,保不齊還有那改朝換代的,昨天你瞧那人富貴已極,竟是顯赫,說不得今日便成了階下之囚,跟條死狗一樣,被扔到菜市口,等著做刀下鬼,所以說,人啊,富貴不打緊,求個安穩才是上策。”
“果然老哥眼界開闊,想得就跟咱們不一樣,”年輕的嗬嗬笑道:“兄弟就隻算著,宰一個得掙多少銀子,管他是誰,倒是隻求越多越好。”
年歲大的這時伸手拍拍旁邊人的肩膀:“若不是家徒四壁,連飯都吃不起,誰會做這一行,什麼眼界開闊,倒是被你笑話,大家夥一樣,都是來掙銀子的。”
“老哥,聽得說今日要殺的人當中,還有一位宮裏的娘娘?”年輕的不免又打探。
“你怎得這會子色心起了?”
“哪裏,倒是覺得好奇,可是難得殺一回娘娘,兄弟我可就想不通了,聖上如何就舍得下自個兒女人?”
“那王巍膽大包天,居然裏通外國,生是為了將女婿拉下馬,要我中聖上,也得氣得開這殺戒,更何況那女人還偷跑出去,想卷土重來。”
“老哥說得實有道理,”年輕的忽地笑得極猥瑣:“要我說吧,那位娘娘想想那歲數,當還是綺年玉貌,這般就死,著實可惜了,還不如送到伎坊,叫大家夥都快活些,說不得能掙大錢。”
“倒虧你想得出來,聖上可丟不起這人。”
便在此時,遠遠傳來馬車聲,竟是陸續停在了大牢之外。
“這是怎得了?”年輕的往那邊瞅了瞅:“不是時辰未到嗎?現在就來提人?”說著便要上前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