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一個人的沙漠(2)(2 / 3)

她哭的時間並不久,很快便停住了哭聲,用手抹了抹臉,繼續大口地吃湯圓,似乎那真是人間最美味的食物。

……

解憂指了指西方:“當然是往西走。我是烏孫國的王後,不回烏孫還能去哪裏?”

馮嫽笑笑,想要說什麼,但遲疑了片刻,隻是默默地扶著解憂上了一匹駱駝。

當駱駝開始堅定而緩慢地向前移動之時,馮嫽聽見解憂說:“你吃過湯圓嗎?”

馮嫽怔了一下,不明白解憂為何會忽然想起湯圓。“吃過!”

解憂很響亮地吞了口口水,“很好吃,離開中原那麼久,我最懷念的就是湯圓。”

“等以後我成了烏孫國最有權力的人,我一定要讓家家戶戶都吃湯圓。”解憂大聲說。

馮嫽默然不語,她覺得解憂這個想法如同她許多其它想法一樣莫名其妙,任性妄為。不過任性便任性吧!若活著隻為了別人,這樣的生命該有多麼痛苦啊!

她一向討厭甜食,以前最恨的就是湯圓之類的食品。現在想一想,其實湯圓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的!

“那就吃吧!”她說。

前塵

終我一生都不願原諒外祖母和父親。

我有一半的匈奴血液,但我自幼仇視這個民族。時間是在等待中悄然逝去的,每一天,父親都會對我說,也許今天,你母親就回來了。

我漸漸長大,走出家門,聽見街頭巷尾的議論。

“你看那個孩子,生得真妖媚。”

“好像比她母親還要美上幾分。”

“她們家的女人都生得美,祖孫三代,一代美似一代。隻是這孩子的眼神怎麼那麼邪?我看著她都會發抖。”

“這也怪不得她,沒娘的孩子……再說了,有那樣的父親和外祖母……”

我九歲的時候,外祖母一病不起。她每天躺在床上,等著別人喂她飲食。吃飽了以後,她便會將屎尿拉在床上,再等著別人為她收拾幹淨。

她的床永遠籠罩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臭味。我經常會去看她,隻是為了看她那種無法自理,屎尿失禁的醜陋模樣。

她尚能說話,有力氣的時候就會破口大罵,沒力氣的時候就奄奄一息。她罵人的內容糾纏不清,時而提到我的眼睛,她說我的眼睛狠毒如狼,隻怕是妖孽轉世。她也會罵離去的母親,說這個女兒全不懂孝道,那麼任性地一走了之。更多時候,她是在罵早逝的外祖父。

從她的大罵中我明了一件事,原來她一直在嫉妒著我的母親,也就是她自己的女兒。

據她所說,自從母親出生以後,外祖父的眼中便隻有我母親一個人。這使外祖母又是傷感又是無奈,身為母親的人竟會與自己的女兒爭風吃醋,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卻能明了。

當愛一個人愛到連自己都無法控製之時,除了這愛以外的任何事情就都變得無足輕重。外祖母愛外祖父,外祖父愛母親,外祖母便因之嫉恨自己的女兒。

也許外祖母與父親之間的偷情與之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過我不願多想。我家的人一直與眾不同,為情而生,為情而死,每個人都固執地執著於自己的那份情。也便因此,我家裏人的關係才會變得如此希奇古怪。

外祖母一直躺在床上,似是不死不活,卻又出奇地長壽。到我父親死的時候,她仍然活著。

我父親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死去的。那一日我在家門口與家鄉的少年閑聊,我知道他愛慕我的美貌,而我本人也絕不拒絕來自於異性的愛慕之情。因而,我總是若即若離地周旋於村子裏那些與我年貌相當的少年人中間,引得他們神魂顛倒。

我看見住在城門口的大叔跑了過來,他臉上帶著一種怪異的神情,看見我時欲言又止。

“蓮奴,你到城門口去看看吧!”

“看什麼?”我漫不經心地問。

大叔遲疑了片刻,低聲道:“你阿爸死了。”

我呆了呆,我阿爸早上出門的時候還一切如常,怎麼轉眼便死去了。“怎麼死的?”我冷靜地問。

大叔歎了口氣,“你阿爸喝醉了酒,從自己趕的馬車上摔下來,結果被馬車的車輪壓過,就這樣死了。”

我怔住了,還是第一次聽到被自己趕的車壓死的人。我瞪大眼睛看著大叔,一言不發。大叔以為我是因父親之死而傷心,他搜刮枯腸尋找一些安慰的字眼。可是,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的笑聲嚇了大叔一跳,他驚異地看著我,一定以為我是因傷心過度才會不哭反笑。

他道:“蓮奴,你千萬別嚇大叔啊!你若是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

我卻忽然止住笑聲,淡淡地道:“誰說我想哭,我隻是覺得好笑,世上居然會有這麼荒唐的人,被自己趕的車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