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經康複,也該是去天空之城的時候了。”
紫瞳恍然,原來他們是想進入天空之城。怪不得要救他,這世間除了他外,大概再也無人知道天空之城的入口了。可是,他們竟會知道天空之城這個名字,這名字本也是人間所不能知的秘密。
“我隻怕他不會帶我們前去。”
“他會的。”
“大師怎會知道?以我來看,他的性格乖癖,絕不是輕易能說服的人。”
“宿命已定,無論他多不願意,都隻能依照宿命走下去,你也一樣。”
“宿命是什麼?”
“天機……”
可笑!紫瞳暗暗發誓,若是我不曾聽到你們的對話也便罷了,既然聽到了就絕不會帶你們去天空之城。
他慢慢轉身離去,不想再聽下去。
過不多久,安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知道安心回來了。他隻是靜靜地坐著,不言不動。
天已黃昏。
他們現在是在天山之中,一個人跡不到的地方。一輪血紅的落日掛在遠山之顛,因下過雪的原因,整座山都是白茫茫的。
安心已感覺不到寒暑的變化,這讓她偶爾會失去活著的感覺。雖然不覺得冷,她仍然穿上冬衣,手撫摸著烏孫人特製的白狐小襖時,她才能確信自己仍然存在於這個世間。
她看了一眼紫瞳,紫瞳坐著的姿態似已經與山石融為一體。臉上原本是紫色水晶雙眸的地方,現在剩下兩隻古怪的瞳仁。那雙瞳仁上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了,隻是瞳仁裏原本的深紫色隨著鮮血流了出來,成了褪去顏色的淺紫色。
安心隻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無論紫瞳多麼邪惡,他的雙瞳卻是安心見過最美麗的眼眸。一雙如此美麗的眼睛便這樣毀掉了。
她拿了一些食物放在紫瞳麵前,紫瞳如常地不理不睬。安心忍不住道:“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紫瞳笑笑,笑得邪惡,“我要喝血。”
安心沉下臉,“沒有血,以後都沒有血給你喝。”
“那就別想讓我帶你去天空之城。”
安心一滯,“你聽到了?”
紫瞳淡淡地道:“一個瞎子的耳朵總是特別的敏銳。”
“你聽我說,我們到天空之城……”
“不必解釋,你們為什麼去我全不關心。但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知道天空之城的入口。若你想去,就給我喝血。”
安心默然,過了片刻,紫瞳聽見安心離開的腳步聲。又過了片刻,他聞到鮮血的氣息。仍然是那個女子的血,隻是血更稀薄。是一直流血使血液的質量下降了嗎?
紫瞳隻喝了一口便將碗裏的血倒了出來。安心一驚,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紫瞳淡淡地道:“這血太難喝了,我要喝好血。”
“什麼好血壞血?你在說些什麼?”
紫瞳將碗伸到安心麵前:“你不信自己嚐嚐。這血越來越淡了,那個女人要死了吧?你終於還是害死了一個人。以後別再裝成聖女的樣子,你和我一樣,不過就是殺人的野獸。”
安心又沉默了。
紫瞳冷笑道:“要不你就把那個女人帶過來,讓我吸光她的血。反正她也活不久了,你還藏著她幹什麼?”
安心淡淡地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哪裏有什麼女人。”
“你不承認嗎?不承認也沒關係,我要新鮮的血,如果沒有新鮮的血,我絕不會帶你們去天空之城。”
安心沉默,過了半晌才道:“隻有那種血,若你要喝我便再給你一碗,若你不喝那便算了。”
紫瞳冷笑道:“也好,可是我要三碗。”
三碗血,一一被紫瞳倒在地上。那個女人死了嗎?他在心裏猜度著。他數日未進飲食,卻仍然不願喝這血。其實喝不喝都無關緊要,是否活下去也無關緊要。他隻是想用剩下的一點生命來讓安心不快樂,既然我不快樂,那麼你也別想快樂。
安心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阻止。他要三碗血,她已經給他了,他怎麼處理,她不想過問。“可以帶我去天空之城了嗎?”
紫瞳“看”了“看”她,微笑道:“你真心急啊!隻不過,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守信呢?”
安心一愕,無言以對。
紫瞳仰天長笑:“我隻是一個吃人的妖物,在你的眼裏我萬惡不赦,我的話你竟也會相信?”
安心皺眉,終於被紫瞳激怒。她飛掠上前,一掌擊在紫瞳的臉上。紫瞳也不知是因看不見而躲不開或是根本就不想躲,被這一掌擊得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山石上。
他如同失去生命的屍體一樣落在地上,他卻笑了,一邊咳嗽一邊笑,嘴角滲出血絲。“你生氣了嗎?你到底不是聖女,原來你也會生氣。既然那麼生氣為什麼不殺了我?我知道了,你舍不得殺我,若是我死了,就再也沒人帶你去天空之城了。”
他無法看清安心的表情,心中不免猜測安心現在是怒發衝冠還是厭惡已極。
他的猜測都不對,安心眼中怒意盡斂,掠過一抹憐憫之色。若是紫瞳還能視物,他一定會以這憐憫為恥辱,但他已經不能。
周圍忽的靜寂,隻能聽見山風呼嘯而過。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背靠著山石,心中忽覺悲哀如死。
其實他早便不想活。
許多年來,一直維係著這令人厭倦的生命,隻因身上背負著夢魘般的宿命。
暮光已盡,圓月漸漸升起。雪白山巒之上,失去視覺男子悠然靜坐,身旁站立的少女凝視圓月,神飛物外。此情此景,恍若前生。
寧靜不過是瞬間,安心立刻便感覺到靜夜中暗藏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