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淺淺靜靜地躺在床上,充滿血絲的雙眼定定地望著漆黑的虛空,久久無法入睡。
黑暗裏,床頭的手機忽然發出亮光,熟悉的鈴聲響了起來,是梅若紅打來的。
“梅姐。”邱淺淺啞著嗓子喚了一聲,像找到可以依靠的港灣,脆弱和委屈一下子從心底升起,噎住了喉,酸澀了眼。
“淺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一個?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淺淺,我跟韻的老板私奔了。此時此刻我們在泰山的山頂,還有六個小時我們將迎來第一縷陽光。這裏的風好大,好冷啊,淺淺,快把你的羽絨服寄給我,凍死了都。”
電話那頭梅若紅的聲音卻興奮而高亢,她居然沒有聽出邱淺淺的異常來,一個勁兒地說著自己的開心事。
“有我這個人造火爐,你還怕冷?”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邱淺淺愣了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這個男人一定就是梅姐口中的韻茶館的老板了。
真是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好上了。邱淺淺滿腔的陰霾漸漸散去,她替他們感到高興和慶幸。要碰到一個彼此相愛而又合適的人,真是不容易。
“去,別擋著姐。啊,不要,走開……”電話那頭風聲很大,在呼呼的風聲裏,夾雜著兩人嬉笑打鬧的快樂聲音,甜蜜和幸福滿溢得幾乎要從手機裏流瀉出來。
邱淺淺眼眶濕了,她真誠地笑著祝福二人,“梅姐,祝你們幸福。好好玩,玩夠了再回來。”
“知道啦。你呢,宣傳忙壞了吧?”
“嗯,是啊。”邱淺淺不願意將自己那些事情告訴梅若紅,她不想讓那些汙濁不堪的往事破壞梅若紅的好心情。那些事情,自己一個人難堪就夠了,不能再拉一個人陪自己難過。
“梅姐,我困了,多玩幾天再回來。”
邱淺淺推掉了宣傳,一個人窩在家裏照顧默奇。她不常出門,買菜之類的事情都交給了莫言,而她則專心研究新菜譜,而默奇和莫言則成了她的試驗品。好在他們反映不錯,邱淺淺越發上了心,買了許多美食書籍回來鑽研,尤其對食療方麵更是興趣多多,當然也略有所獲。
邱淺淺沒有想到,她鑽研的東西這麼快派上了用場。而這個用場,讓她終身難忘。
接到邱艾菲的電話是在一個半月以後,邱淺淺很意外,雖然很不耐煩,可是,她還是耐著性子聽她東拉西扯。
“你到底想說什麼?”對於邱艾菲毫無意義的閑聊,邱淺淺實在是忍不住,她打斷了她的話,直接問她的目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邱艾菲緩緩說出了一個讓邱淺淺感到震驚的事情。
“爸爸病了,你去看看他吧。就當,我求你。我知道,當初我們對不起你,可是,爸爸的病很嚴重,他又不肯見我和我媽,我媽不放心,天天哭。我沒有辦法,姐,爸爸隻想見你,求求你去見見他吧。我聽醫生說,他天天看著你和哥哥的照片,眼睛都哭腫了。姐,姐,你在不在?”邱艾菲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卻沒聽到邱淺淺的一絲回應,她擔心她根本沒聽自己的電話,著急地叫了起來。
其實她很愛爸爸,隻是因為爸爸對她很冷漠,幾乎很少主動關心她,而隻有當她有點成績的時候,爸爸的目光才會關注她,眼神才會流露幾許溫柔。她知道,爸爸一直放不下淺淺和默奇,對於屬於意外而來的自己,他根本就不喜歡。
可是,她愛爸爸,她像膜拜神一樣愛著爸爸,在她的眼裏,爸爸是最英俊最帥氣的男人,到哪裏都有人對他客客氣氣,而自己也因為有他這樣的爸爸而驕傲。
聽到第一句話的瞬間,邱淺淺的呼吸屏住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衝上大腦,眼前模糊了一片,朦朦朧朧中,那個愛穿白色襯衫的英俊男人的形象漸漸清晰,她騎在他的脖子上,得意地搖晃著穿著紅皮鞋的雙腳,大聲地喊著駕,駕……
邱淺淺發現自己居然哭了,原以為自己已經恨透了他,卻不知道自己仍舊牽掛著他,得知他病了的時候,心也還會痛,還會難過。
邱艾菲惶急的聲音將邱淺淺的情緒拉了回來,她應了一聲,質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去看他?難道他病了你們母女兩個就將他拋棄了?”
“誰說我們拋棄了爸爸,是爸爸不肯見我們。”邱艾菲高聲叫道,臉漲得通紅。
“為什麼?”
邱艾菲麵色漸漸蒼白,她咬了咬牙,賭氣道,“你不去算了。”說著就要掛電話,邱淺淺意識到也許出了什麼問題,隻是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告訴我地址。”
掛掉電話,邱淺淺立刻跑進了默奇的房間,將他從睡夢中搖醒,“弟,跟我去看爸爸。”
邱默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驚喜又震驚地看著邱淺淺,喃喃地問道,“姐,你說什麼?”
邱淺淺用力地抱了抱他,心情複雜地道,“我們去看爸爸。”
幹部專用的病房幹淨而整潔,五顏六色的鮮花擺滿了靠牆的桌上,一個小護士正在替邱文浩換鹽水。
他虛弱地躺在床上,平日裏高大的身影如今被雪白的被子蓋住,頓時顯得單薄了不少。烏黑的發絲也失去了光澤,軟軟地貼在額頭,斑白的頭發蓋住了粗濃的眉毛,眼角的魚尾紋像蛛絲一般密集而深刻。黯淡的雙眼失去了昔日的神采,病態的臉色將他的身體狀況表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