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老演員是多年磨成的演技,渾身都是戲,多才多藝,這些才藝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演員們信手拈來。現在年輕的後輩,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就迅速被公司捧紅,演技是“飄”的。
就像浮木,隻能浮在水麵上,就是沉不下去。
開拍的前兩天,何導特地約杜雲修“講戲”,一方麵是告訴對方,自己拍攝這部電影的意圖,一方麵,是想看看杜雲修這個年輕人到底對角色理解了多少。結果何導聽完後愣了愣——對方還真下了不少苦功!不僅自己給的相關書籍資料全部看完了,在那個老中醫那裏也學得有模有樣,擺起中醫的架勢,還真的有幾分高深的名醫感覺。難怪上次小李回劇組,笑著說:“雲修現在在那裏足以以假亂真。那個老中醫的很多病人,看到雲修的架勢,差點兒以為對方也是位名醫了!”
不過何導並沒有把對杜雲修的這份滿意表現在臉上。
因為他心底更清楚——這部戲最難的,不在於中醫的神似,而是在於“一次性記錄的瞬間表演”!
一次性記錄的瞬間表演。
簡單說來,就是在同個場景中,將所有發生在此背景下的戲份一次性拍完,避免劇組補拍造成的人力物力,以及資金上的浪費。
例如,慈善堂這個大環境,盡管年代不同,但是杜雲修戲中的爺爺、父親,都有在此給病人看病的戲份,因此場記做好記錄後,便可以開始分切拍攝、非順序性地跳拍。
在何導的精益求精下,道具組對每一個布景都相當講究。
單是這慈善堂,就是專門按晚清時期的照片複原的,其中的一些椅櫃,現做太新,於是花錢從其他地方購買、租賃,或者做舊,呈現出來的效果也很有年代感。古色古香的中藥店掛著一塊“慈善堂”金漆隸書橫匾。門外貼著一幅“人參鹿茸”“精製上藥”的八字楹聯,清俊雋永,帶著兩分貴氣。
踏入藥鋪,正廳掛著山水畫,擺放著供求診人休息的酸枝台椅。左手邊靠牆的地方請了一尊藥王神農氏的神台。除了平日的祭拜外,學徒的拜師儀式也在此進行。選擇吉日,以三牲禮拜,再由殷觀棋的爺爺發一封紅包,才算做禮成。
中藥店的分級很嚴格。
學徒是最低級的,往上分別是:打雜、尾櫃、二櫃,以及頭櫃。在殷觀棋幼年時,家族很興旺,慈善堂光是打雜的學徒就好幾個。
頭櫃和二櫃主要負責買賣藥材。台櫃上放著算盤、分戥、藥盅、鍘刀等工具,後麵豎立著高約一米二的百子櫃。顧名思義,這種木質藥櫃約有一百個抽屜,裏麵裝滿各種藥草,用毛筆小楷寫了小簽子標在小抽屜外側,最常見的是“八珍”——川芎、當歸、熟地、白芍、黨參、白術、茯苓及甘草。
鏡頭一開始呈現的,就是淡淡的中藥氤氳中,學徒忙碌的景象……
年幼的殷觀棋很是頑皮。
每次父親讓他好好學醫,把草藥洗、焙、曬、鍘、刨一遍,最後殷觀棋總能把草藥碾成渣渣。
鏡頭一晃。
年幼的殷觀棋在碾磨的過程中變成少年,但依舊是對中藥醫術不上心的模樣……
不過這個鏡頭隻有幾秒,因為接下來就是戰火紛飛的劇情,以及幾年後殷觀棋成年了,擁有了自己的藥房的事情。
何導喊了聲:“Cut(停)!”
場記立刻記錄,拿起數碼相機,對著演員們拍了照片。在過去,為了防止後麵續拍的戲份穿幫,每次都需要記錄演員的服飾配件。現在有了相機之後,則直接拍照存圖。等到下一場連續性的戲份開拍時,造型師便可以對照此次存檔的照片裝扮。
杜雲修也趁機醞釀了一下情緒。
剛剛的那個鏡頭,隻拍了一兩分鍾,主要是表現殷觀棋無憂無慮中帶點兒小狡黠的少年模樣。整個眉眼都是輕鬆飛揚的,沒有經曆過一點兒的滄桑。
時光在他身上呈現出來的是朝陽般的生氣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