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大屋裏某個人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又收回,讓人幾乎察覺不到痕跡。
那人倒是很會察言觀色,在藤彥堂離開大屋沒多久後,他趁眾人不注意,也悄悄離開大屋。
麥凱從大屋出來,沒有看到藤彥堂的身影,卻是看到藤家的一名傭人不動聲色的往大屋後頭的方向看了一眼。
麥凱會意,向後頭而去,果然看到藤彥堂在大屋後等他。
“二爺——”
麥凱心中覺得奇怪,當時他接管織染廠時,身為織染廠幕後老板的藤彥堂明確的向他表示,往後兩人最好不要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最好不要讓外人覺察到他們的關係。
但是,就在昨天,他從藤彥堂的人那裏收到一份口信,要他今日一定要到藤家來一趟。
他心想藤彥堂這時候讓人給他帶信兒,可能是真的有事,於是他就找了個由頭,隨大流到藤家道喜來了。
“麥先生。”藤彥堂麵上雲淡風輕,仍難掩疲憊和憔悴之色。
麥凱問:“不知二爺托人叫我來,所謂何事?”
“你跟我來——”
藤彥堂帶他往藤家的後院去。
麥凱盡管茫然,還是亦步亦趨的跟在藤彥堂後麵。
來到藤家的後院,麥凱整個人都驚呆了,他竟不知藤家的後院居然是蠶房。而且蠶房裏的蠶,還都不是一般的蠶!
“這些是……”麥凱第一次看到這些五顏六色的生物,實在叫不出名字,“蠶?”
藤彥堂說:“這是香菜養出來的彩蠶。”
麥凱又驚又喜,他能發現這些彩蠶的與眾不同之處。在人的常識中,蠶絲是白色的。可這些彩蠶,什麼顏色的蠶吐什麼顏色的絲。他更能看得出來用這些蠶吐出來的絲織出來的絲綢,比用一般的蠶絲製的絲綢還要光鮮亮麗、柔軟順滑,而且還不用經過染色環節。
“林老板有這麼好的東西,她怎麼不大規模養殖?”麥凱不禁好奇的問道。
藤彥堂苦笑了一下,“麥先生,想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也懂。這些彩蠶有多與眾不同,你也能看得出來——它們還有更多的與眾不同,是你看不出來的。
據香菜說,這些蠶絲有一股清香,似乎隻有她一個人能聞到。她曾用這些蠶絲做的絲線在一條素帕子上繡了一朵小花,惟妙惟肖,帕子上的花竟還招來了蝴蝶。”
麥凱不由得驚歎,“竟有此事!?”
他很想親眼看一看那樣的情形。
他激動了一陣後,很快鎮定下來。
“二爺叫我來,可是為了這些彩蠶?”麥凱大膽猜測,“莫不是林老板改變了主意,要將這些蠶絲投入到大規模的生產當中去?”
藤彥堂搖頭,“要是這樣,我們早就做起來了,何必還要偷偷摸摸的這樣搞。
今日我請麥先生來,其實是想請麥先生和我一起出主意,保住這些彩蠶。”
麥凱覺察到藤彥堂話裏有話,意思似乎是想表達這些彩蠶受到了某種威脅。
“二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日本人已經發現這裏了。”藤彥堂肅然道,“你也知道日本人一貫的行事作風,哪怕不是他們的東西,隻要他們想要,都會不擇手段的據為己有。
這些彩蠶是香菜的心血。我記得她曾經說,這些彩蠶可能會成為華族民族產業中的一大特色,如果被日本人據為己有,那就成不了特色。現在還不是彩蠶出世的時候——
這是於公來說,於私,我也……不想讓她操持這些。一個錦繡布行,一個錦顏女子坊,再加上一個新申九廠,她已經足夠操勞的了。如今家裏有老有小,我怕她會累垮,身體吃不消。”
麥凱點頭表示理解。
他說:“我覺得這些彩蠶已經屬於國寶級的產物了,不管是落在日本人手裏,還是別的有心人手中,都會很麻煩。
既然二爺看得起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二爺你的信賴,不過我想問二爺,你希望我怎麼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