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願同塵與灰（八）
小姑娘原本就漲得通紅的臉一下子更紅了，微微掙紮了一下——她的動作幅度不大，但這麼一動，裴殷才恍然意識到兩人之間實在已經是親密得有些越界了，趕緊鬆了手放開懷裏的人，動作間幾乎已經有些手忙腳亂。
時音原本還害羞得不行，這時候偷偷仰起臉來看見了少年有些慌亂的動作和微紅的耳根，反倒是一下子就不害羞了、忍不住小聲就笑了起來。
少年耳根的紅暈還沒有褪去，聽見她的笑聲，身子下意識地微微僵了僵、一下子有些尷尬了起來，卻還是板起臉來看著她、再一次嚴肅地“警告”著：
“下次不許再去了！”
小姑娘在床上打了個滾，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撐著下巴仰頭看他：“哥哥這麼肯定，是不是也有女生常常來找你？”
時音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眼底滿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緊張和專注，臉上卻偏偏要做出一副隻是隨口一問的模樣，狀似不經意間小聲問：“哥哥……喜歡上誰了嗎？”
裴殷長得帥、成績又好，在學校一向都是特別吸引女孩子們目光的存在，就算是偶爾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時音也能見到時不時有女生從他們身邊裝作不經意間經過、路過後卻又偷偷回過頭來看他了。
哥哥也會喜歡上那些偷偷看他的女孩子中的某一個嗎？小姑娘想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覺得胸口悶悶的，整個人一下子就有些蔫兒了下來，卻還是固執地仰著臉定定地盯著他，想要得到他一個親口的回答。
小姑娘臉上的緊張和低落其實已經掩飾得極好，但裴殷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哪裏看不出她此時此刻的異樣？她在緊張、緊張著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別人——裴殷不知道小姑娘露出這樣的表情究竟是心裏也有著他、還是隻不過是出於妹妹對哥哥、青梅竹馬對玩伴的獨占欲作祟，但這至少代表著“她在乎他”，而且……很在乎。
這個認知讓少年霎時就是心頭一蕩，一股莫名的甜意在心頭彌漫開來，一時間居然有些忘了說話。
時音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裴殷的回答，卻隻看見他的耳根越來越紅，眼底卻是一下子就染上了半是溫柔半是甜蜜的意味，隻覺得心口莫名地被揪了一下，臉上的笑終於是再也掛不住了，卻也不再固執地追問下去，隻是低了頭垂下眼簾，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裴殷一個人懷揣著小心思偷偷地樂了半天，這才終於抬了眼，卻一眼就看見了小姑娘耷拉著腦袋沉默不語的樣子。他本來就是對小姑娘的情緒最敏感不過，剛才不過是一時高興得有些無措，這時候卻是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她隻怕……是誤會了什麼。
低著頭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小姑娘有些呆呆地看著床單和被子，心裏又是難過又是委屈，卻偏偏又不知道自己在委屈難過些什麼，隻覺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伸手輕輕揉了揉——指尖微微有些濕。
小姑娘睜大了眼睛，再一次用力地揉了揉——然後手腕忽然間被一個溫熱的掌心牢牢扣住，被一股溫柔卻不容置疑的力道拉了開去。
“不要用手揉眼睛。”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已然有了男人才有的磁性。
他不開口還好，他一開口，時音卻反倒一下子就覺得更委屈了，眼睛一酸險些就哭了出來——小姑娘趕緊用力地睜大了眼睛、努力地想把眼淚全都憋回去。
少年卻就在這時候伸了另一隻手過來，捧著她的臉輕輕地轉向自己——然後就看見了小姑娘通紅的眼眶和滿臉的委屈。
裴殷從小到大就最看不得她哭，一見她這模樣，一下子就慌了，一邊把她抱到自己的懷裏，一邊有些手忙腳亂地急著去拿紙巾，然後回過身來、低著頭用紙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還不忘記騰出一隻手來像是哄小孩子一樣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
小姑娘一向乖巧，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委屈得哭了，心裏也難受得厲害，趕緊止住了眼淚、翻了個身就想從裴殷懷裏出來——誰想這一次卻被一雙手臂牢牢地攬在了懷裏。
“沒有。”
時音正要掙紮，卻忽然聽見少年開了口——他的聲音很急，像是急著解釋又急著證明些什麼，可開了口卻隻有沒頭沒腦的兩個字。時音一時間有些發懵，還沒來得及弄懂他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裴殷卻似乎是也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不清楚，趕緊急急地又補了一句：
“我沒有喜歡她們。”
短短一句話，卻成功地製止住了小姑娘原本還想要掙紮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