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午的時候應景地開始下起了雪——H市地處南方,就算是一年裏最冷的時候,也並不是常常能見到雪的。
C大的硬件設施不錯,教室裏已經開了空調。時音從實驗室裏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冷不丁就打了個顫,一時間卻是顧不上這麼多、滿腦子都是不要讓哥哥等久了,隻是瑟縮了一下、嗬了口氣搓了搓手,匆匆地就往樓下趕。
然後她就看見實驗樓樓下站著一個人。
——男人一身灰色的呢子風衣,撐著一把傘站在並不算太大的雪裏,長身玉立、從容安靜。
而後他似有所感,慢慢地抬起頭看了過來,視線相接的一瞬間,英氣俊朗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和略帶縱容的笑來。
哪怕是那張臉、那身形早就已經熟悉得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出來,但時音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一瞬間漏跳了一拍。
一瞬間的怔愣過後,小姑娘終於是反應了過來,彎著眉眼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幾乎是一路小跑著撲了過來。
“慢一點,下雪了地上滑,別摔了。”裴殷一邊接住她,一邊趕緊撐傘替她擋住還沒有停下來的雪,難得地有些嘮叨。
小姑娘笑盈盈地應了一聲,卻沒看出來有什麼“悔改”的意思,隻是軟軟糯糯地喊了一聲“哥哥”,然後就蹭到了他的懷裏。
她今天顯然也是精心打扮過的,這時候穿的衣服早就已經不是早上出門時候的那一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也穿了一件呢子風衣,顏色卻是鮮豔的大紅色,裏麵是一件白色的毛衣和灰色的格子短裙,踩著一雙稍有些跟的小靴子,長長的頭發梳了個俏皮的公主頭……
她本來就生得膚白,大紅色的風衣一穿,就襯得她的皮膚越發瓷白瑩潤,在人群裏異常顯眼,讓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她——然後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好像一瞬間有些加快。
裴殷攬住她,把傘微微沉了沉、擋住了四周看過來的視線——時音生得漂亮,又是在物理係這樣“僧多粥少”的專業,本來就惹人注意,更何況她今天還打扮得這麼用心……小姑娘沒有注意,他卻不會漏過,幾乎是在她撲過來的一瞬間,就有不止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想他早就已經血濺五步了。
不過這也就隻能存在於某些眼睛主人的想象裏了,現實是裴殷小心地把人護在自己的懷裏,然後一手撐著傘、一手去牽她的手——那雙修長的小手上冰涼的溫度讓他一下子蹙起了眉頭:
“手套呢?”
小姑娘有些心虛,蹭著他的胸口撒嬌:“下午出來上課的時候差點遲到,走得急就忘記帶了。”
男人的眉頭越皺越緊,卻把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溫暖的掌心裏。
小姑娘笑盈盈地湊過去,仰著臉親了親他的下巴:“哥哥我們去吃飯吧,我餓啦!”
男人耳根微紅,卻到底還是沒法拒絕她,隻能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硬是仔細地把她的手捂暖了,這才撐著傘想帶著她往外走。時音伸手想去挽他撐著傘的那隻手臂,卻見他側過頭來看了自己一眼,對著她時向來溫和的臉色難得有些沉:
“把手插回口袋裏。”
這麼冷的天不戴手套還要把手伸出來,也不怕凍著了!
小姑娘下意識地縮了縮手,有些委屈地吐了吐舌頭:“你不是也沒戴手套嘛!”
裴殷從來就拿她這撒嬌的模樣最沒轍,一時間也有些頭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能盡量放柔了聲音哄她:“聽話。”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就抿著唇偷偷地笑了起來,然後飛快地把靠近他的那隻手□□了他大衣的口袋裏,然後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比我的口袋暖!”
——他的體溫,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溫暖的、溫柔的,甚至是縱容的。他走了很久,她知道那是他必須要走的路、她支持他去,可是她也很想他,很想很想。所以他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她珍惜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隻想和他靠得近一點、再近一點。
男人似乎是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些什麼,腳下步子微微一頓、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後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微微傾身、側過頭,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後向來老成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異常溫柔的笑來:
“不是想去吃那家西餐廳的甜品嗎?我回國前就訂了今晚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