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對顧城的感覺。複雜極了。每當將他定位成一個笑容輕浮,喜歡調戲女生的流氓時,他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認真得令人不由動容的形象就會同時跳出來。
於是她忍不住問他:“喂,你是不是雙子座的啊。”
“啊?不是啊。我天蠍。”
“那你是不是AB型?”
“……我好像是O型,幹嘛你要我獻血給你嗎?”
程青言嘟囔著,那這個人一定有人格分裂。
阿輝調好設備,朝顧城招手,要不要一起來一個?
顧城跳上台去,掰正話筒,隨性之至,讓程青言又想起了他那日黎明的落拓背影。
而顧城的嗓音竟是極好,配合著吉他聲,他自己敲著架子鼓。
一首接著一首地唱著,像是隻有網絡視頻分享裏才能看到的那種文藝男子,偏偏又生得一副注定不能淪為路人的臉孔。
大有才貌雙全的感覺。而這種人,往往是愛惹是生非的多情種。
也的確是這樣。
顧城臉上的表情是一股真正的自信。
是根本不會擔心自己有沒有觀眾的自信。
這世界上總有這樣一群人,生下來就是灼傷眾人自尊心的優等品,而他們無所謂自尊,因為他們不需要捧著自己的自尊心小心翼翼。
隻有像她這樣的,在一片流亡般的歲月裏,被丟下被嫌棄被背叛的,而要拚命地保護自己僅有的自尊。
她那樣羨慕他。
而事實證明,他確實不必擔心沒有觀眾。
客人漸漸多起來了,窗外又下起雨來,似乎傷心個沒玩沒了了。
有一桌女孩是四川人,朝著顧城尖叫著。
阿輝很滿意她們花癡的反應,將吉他的弦大力地撥著,聲音被困在雨夜的昏昏沉沉的小酒吧裏,餘音繞梁。
窗外雨聲稀裏嘩啦,她思緒淩亂,錯拿起顧城的酒瓶喝了一口。
一到嘴裏,發現是苦澀的啤酒,嚇了一跳,立馬吐掉。
抬起眼繼續看著顧城,晃一晃便成了紀卓然的臉。
你會彈吉他嗎?顧城走下來時,她問。
隻會一點點。顧城大口喝了半瓶啤酒,朝她打了一個響亮的嗝,怎麼了, 要我試試嗎?
千萬不要。她義不容辭地說。
她盯得仔細,方才他拿的是她喝過的那一瓶,臉上便忍不住燒了起來。
顧城卻把她拖到台上去,大家!剛我唱了男版《味道》。現在聽一下女版的《味道》。好不好?
她不願上台,可台下幾桌觀眾熱情得卻讓她下不來台,於是隻好硬著頭皮上了,順道白了顧城一眼。
顧城抱過阿輝的吉他,坐在她的左手邊,旋律由輕到重地開始,他朝她示意地笑一下,做了個口型。
預備……
兩年前,15歲的她坐在紀卓然的右手邊,他彈一把陳舊的小提琴,在台上為她伴奏。
她笑得跟花兒似的。幾分鍾後,她打電話把沈輕羅也叫了過來。
然後拉著她的手,在人群裏指著閉著眼溫柔唱歌的紀卓然,驕傲地說,怎麼樣!我男朋友!
15歲的豪言壯語,即便她從小就沒有安全感,卻也未料到,會那麼迅速地,物是人非。
一定要拚命忍住眼淚,否則,太丟人了。如若顧城問她,為什麼哭。
她總不能說,因為你剛才,好像我以前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