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安他們離開後,師太便來了我房間,當時的我,正坐在床邊望著地下的月光發著呆,師太將門給推開後,我替我點了一盞燈,用的是煤油燈,這裏已經斷電好多年了,煮飯燒水,全都是柴火,跟原始生活一般,如果沒有開寺廟那扇門,這個裏麵便幾乎與外麵與世隔絕,有著自己很小的一塊天地。
師太將燈點上後,便來到我身邊坐下,她滿是皺紋的手顫顫晃晃的將燈放在了桌邊,她沒有說太多話,隻是給了我一床被子,說了一句簡短的話,她說:“我們這群人,說的好聽是看破紅塵,說的不好聽是逃避現實,施主還年輕,切莫將自己的青春交付在菩薩這裏,外麵天這麼廣闊,何不去尋自己的天地呢。”
我說:“師太,你為什麼要來這裏?”
燭火下,她滿是皺紋的臉,倒是多了一絲朦朧的光澤,她竟然笑了出來,笑得無比溫柔,再也不是那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了。
她透過燭火,看向桌上的紋路,低聲說:“我丈夫在我四十歲就死了,我有兒有女,可是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而我為什麼要來這裏,是因為我覺得,這個世界上,讓我牽掛的事情沒有了,而能夠讓我牽掛的人,卻始終隻能在夢中才能相見,雖然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他,可我卻還能在這裏用餘生來供奉他。這樣,才不顯得那麼寂寞,這餘生也才好打發,我才能在這裏欺騙自己,他還存在。”
師太說:“任何一個看破紅塵的人不是真的看破紅塵了,而是現實中的種種不如意,導致她們絕望了,來這裏,隻是逃避那些不想麵對的事情,用清修的借口來欺騙自己。”
師太望著燭火,笑得無比慈祥說:“人的內心世界是如此複雜,有些東西即便你想忘,可在你無意識間,仍舊存在你心裏思想裏的某個不經意察覺的角落,為何要跟我們一樣,來這裏欺騙自己呢?畢竟你愛的那個人還存在,不是比我們這些老婆子幸運好多?”
我沒有說話,師太也沒有說太多,隻是往我手背輕輕一拍,她起身後,點了一盞煤油燈,小心翼翼端著,佝僂著身體,拖著腳步離開了這裏。
這裏老舊的門,被關得嘎吱嘎吱作響。
第二天早上我從廚房出來,師太已經和這院子內的其餘人已經在大堂裏念佛,我一個人在院子內轉了一圈,便從一處花壇邊撿起了一個掃帚,便掃著院子內的落葉。
差不多九點,師太從大廳內走了進來,她停在了我麵前。
我對他說:“師太,飯菜我已經做好了。”
師太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隻是念了一句善哉善哉,便從我麵前離開了。
可能是覺得我太冥頑不靈了,她走了好遠,我聽見她歎了一口氣。
之後幾天我便一直待在寺廟裏,師太們也沒有趕我走,我在這裏掃地,洗完,做早餐,這樣的日子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有天早上,師太來到我麵前,我掃地的手一停,看向突然出現的師太,低聲問:“師太,有事嗎?”
她定定的看著我,良久說了一句:“你跟我來吧。”
雖然我不知道她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可我還是放下了掃帚跟在了她身後,他帶著我來到大廳,那裏也早就有個小尼姑在等著了。
那小尼姑站在菩薩旁邊,手上拖著一個托盤,托盤內是一把剃頭的小刀,師太將小刀從托盤內拿了出來,她對我隻說了幾個字:“如果想,就跪下。”
師太並沒有催我,她隻是給足我時間給我考慮,可我隻考慮了短短兩分鍾,兩分鍾過後,我跪了下去,跪在了蒲團上,跪在了菩薩麵前。
師太有些意外我會跪得如此幹脆了。
我說:“我來了這裏,不是逃避現實的,我是打算把自己俸給菩薩,來祈求菩薩法外開恩,好讓菩薩裏原諒我,保佑我的兒子。”我凝視著菩薩那張和善的臉,輕聲問:“師太,您說,菩薩會原諒我嗎?”
師太說:“菩薩不會原諒說謊的人。”
我脖子一僵。
師太在我身後走了一圈,大廳內空蕩蕩的,她走幾步,都帶著拖拉的回聲。
師太說:“你想讓菩薩保佑的人,不止你的兒子,還有另一個人,可佛不渡人,更不能渡滿身罪孽的人,更不渡說謊之人。”
師太停下了話,她捏著佛珠,嘴裏碎念了一句佛經,過了良久,才低聲說:“磕頭和菩薩謝罪吧。”
我沒有反駁,而是很認真在菩薩麵前磕了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