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起於微沫而也終於微沫,但洪流如此巨大以至於幾乎不能發現那改變它流向的朵朵浪花。而這浪花,它可以是一件事、一個人或者一句話,甚至是一片飄落的紙張。
一隻巨大的,用某種動物的皮縫製的氣球高高地飄揚在南越城的上空。氣球下麵,幾根粗壯的草繩懸吊著一隻竹籃。因為經受了城衛軍弓箭的洗禮,竹籃上滿是箭羽,而被射斷的幾根草繩已經不能再保持它的位置,於是竹籃便傾斜了。
巴掌大的紙張從竹籃裏滑出,如同雪花般從天空中飄散下來,隨風而起,隨風而落,飄飄灑灑,悠閑自在。如若它們有著自己的意識,那麼一定是在歡興鼓舞吧,因為它們發出的是這個時代聞所未聞、振聾發聵的呐喊。
紙片灑向大地,灑向南越城的每一個角落。在亂哄哄的叫嚷聲中,它們被一隻隻優雅、粗糙、厚實或者纖細的手掌撿起,將它銘刻的那些話語傳向四麵八方。
“天下之大,豈是一人之言所能掌控!”
“在自己的土地上期盼自由,居然隻能通過奉獻自己來換取,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生了,誰來養活你?你死了,誰來安葬你?夜郎還是誰?”
“繳納的稅糧去了哪裏?你辛苦勞動的果實在什麼地方?”
“你為什麼是夜郎人?隻因為自己的土地被夜郎占領了嗎?”
無論你懂不懂,無論你采取什麼樣的應對,這些可說是驚世之言的話都會深深地印入每一個人的心底。也許某個時候,某個契機下,它們就會生根發芽。
輕輕伸手接住天空飄下的一頁紙張,看著上麵那熟悉的字跡,富不同微笑著歎息了一聲:終於來了。
天空中這隻氣球是一隻簡易到不能在簡易的熱氣球,但作為發動宣傳戰的工具簡直是理想到了極致。富不同原以為孟坦人會用投石車那樣的東西將這些宣傳單拋進來,卻沒想到他們居然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就在富不同感歎孟坦人出人意料的聰明時,一個疲勞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這是要讓整個天下都陷入動亂之中嗎?”
低頭望著麵前的三雙眼睛,富不同輕輕彈了彈手中的那頁紙張,然後將它輕飄飄地向他們扔了過去。憤怒、驚恐、凝重,這些目光追隨著飛舞的紙張穿過空間,牢牢地釘在富不同臉上,讓他盡然生出了幾分重未有過的快意。他突然發出一聲輕笑,伸頭靠近三人戲謔道:“怎麼,你們怕了?”
“為了夜郎,為了天下蒼生,我柯家何曾怕過任何人!別說是一個南越,就算是整個夜郎。。。。。。”
看著臉上的譏諷之色越來越重的那張年輕的臉,柯壽良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再也說不出話來。這些話也許對於一般人,甚至是對於那些高位者都可以理直氣壯的喊出來,但惟獨對於麵前這個年輕,他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所適從的小醜。
而富不同正是像是在看一個小醜一般看著柯壽良,聽對方不再往下說了,他還偏了偏頭,表情怪異地問道:“為什麼不往下說了?心虛?”
柯壽良的麵孔瞬間變得血紅,就連目光也迅速的移開,整個人盡然抑製不住地顫栗起來。
眼看四叔遭此羞辱,柯楠立刻氣憤填膺地吼道:“姓富的,你不要得意忘形,柯家定會將你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