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敕勒山脈慢慢地從黑暗中露出輪廓,千萬條金線投射在山坡上,在山脊處將它分割成陰陽兩麵。東麵山坡下,一望無垠的草原如同深綠色的湖泊在晨風中輕輕起伏,金黃色的波浪一波一波從山腳下蕩漾開去消失在遠方。
可辛亞哼著歡快的歌曲,踏著腳下的草原,嬌小的身影隨著她手中的那支花兒一起左搖右擺來到了山坡之下。
自從主人帶著父親離開後,可辛亞幾乎每日裏都會來到這個地方抬頭遙望山頂,希望某一個日出的清晨自己能夠迎接父親凱旋歸來,就像他曾經出門去狩獵一樣。聽說這一次的獵物不同一般,可辛亞很是期待自己在八歲生日這天能夠得到一件不一樣的稀罕事物。
由於背靠大漠,前方又被夜郎堵住了去路,孟坦一族幾乎不可能走出這片草原,目光所及之處幾乎看不到草色以外的東西。他們渴望邁出腳步,渴望見識到父輩們從來沒有見過的美麗光景。
但一如前幾日,山頂上依舊是了無人煙,可辛亞意識到自己又要失望了。
“主人沒有回來該是多好啊。”
小心地撥弄著花瓣,可辛亞一臉沒落地抱怨著如今的生活。自從主人突然出現之後,族裏的男人們就不再如往常一般安寧、和藹,母親她們那些女人也沒有了往昔的笑容,整個孟坦營地終日都籠罩在一種怪異的氛圍之中。而今天,往年總是會興奮地為自己慶祝生日的父親杳無音訊,似乎已經將自己拋棄在這遼闊的曠野之中。
就著坎肩兒上的皮毛,可辛亞拭去臉頰的淚水,她終於準備回去了。男人幾乎都離開了營地,族裏剩下的勞作隻有女人與小孩們去完成,不然即將到來的秋季什麼也不會給他們剩下。也許下一個日出,她就能夠見到滿載而歸的父親了。
就在轉頭間,可辛亞的目光忽然凝住了。身旁的草叢裏,折斷的綠草傾覆在一起形成一個規則的形狀。而在它的旁邊,還有無數的同樣形狀的印記密密麻麻,似乎有許多的人曾經從這片草地上走過。
順著這些腳印,可辛亞發現不遠的地方有著一大片的綠草東倒西歪地匍匐在地麵,她馬上跑了過去。她毫不懷疑,應該是父親他們回來了,不然還有誰會踏足這片草原。
雜亂的草叢間,幾道深深的印記從山坡上一直延伸下來,碾過綠草通向草原的深處。
一瞬間,狂喜爬上了可辛亞稚嫩的臉龐,車載馬拉的禮物似乎已經在向她招手。紮著小辮子的長發輕輕一擺,她甩頭就要順著車轍往營地的方向跑去。
父親回來了!帶著給自己的禮物回來了!
迎著金黃色的朝陽,可辛亞的笑臉如鮮花般綻放,轉眼間在空中灑下了一朵朵血紅色的花瓣。
忽然,銀色的光芒在朝陽中一閃而過,帶著點點的紅色斑點發出點點的寒芒。
可辛亞弱小的身軀隨即撲到在草叢之中,微微抽搐著,當血紅色的花瓣散落在她的身上時終於沒有了動靜。
“富大人不是說了最好不要殺人嗎?”
不知何時,就在另外一邊的草叢中,兩個身上蓋滿了綠草的人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
看著倒在草叢中的那具小小的身體,兩人同時摘下了頭上的草環,露出了裏麵年輕的麵孔。
聽了夥伴的質問,手持鋼刀的年輕人沒有言語。他上前兩步來到可辛亞的身旁,彎腰從草叢中拾起了某樣東西。
黃色的花朵一日先前那樣美豔,隻有幾顆紅色的液體在它的花瓣上閃閃發光顯得異常刺目。
年輕人悄悄地歎了口氣,小心地把花朵別在了手邊的草環上。將草環重新戴在頭上後,年輕人拉著他的夥伴又一次隱入了剛才的草叢之中。
阿瓦拉人是狩獵一族,獵物不論大小,隻要需要都是他們獵殺的目標。至於那位年輕的富大人所說的話,不正是表明他自己早已有了殺人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