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條熟悉的細繩失神半晌,久久沒有作答。
就在這樣的沉默裏,我聽見身旁的陸瑾言忽然不輕不重地說:“不好意思,祝嘉變沒變心這件事情,決定權好像不在她。”
我倏地抬起頭來,看見他淡淡地望著陳寒,以一種睥睨天下又極富教養的姿態說:“所以容我提醒一句,你來遲一步,因為她的心——”
隻是短暫的停頓,他的視線已然落在我的臉上,從容不迫地道出接下來的幾個字:“已經在我這裏了。”
他把手遞給我,淡淡地看著我,而我條件反射地把手放進他手心,任由他拉著我離去。
我沒有回頭。
因為有的事情,從你站在分岔口作出決定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沒法回頭。
去陸瑾言家的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而我坐在他身旁,看著公交車外一晃而過的景色,心裏隱隱有些茫然。
我咬著吸管,試探地叫他:“陸瑾言?”
他目不斜視,沒有回答我。
我低下頭看著他手裏的咖啡,小聲提醒:“再不喝的話,一會兒就不冰了……”
他淡淡地開口:“所以你的重點在於咖啡冰不冰,是嗎?”
我又試探地問了句:“你不開心?”不等他作答,我就幹笑兩聲,“我已經不接陳寒的電話了,也不想再和他多說,剛才碰見也隻是無意當中的事,你不要介意嘛,沒什麼——”
“祝嘉。”陸瑾言平靜地打斷我的話,側過頭來看著我,“我在意的不是碰不碰見他,也不是你接不接他的電話。”
“那是什麼?”我呆呆地望著他。
“我在意的是你看見他時一臉無措的樣子,還有他一旦示弱你就慌張猶豫的態度。”他的目光冷靜銳利,像是毫不留情的手術刀剖開人心,“雖然我說你的心已經在我這裏了,但是隻有你自己知道它在哪裏,我說再多都無濟於事。”
陸瑾言轉過頭去,好像什麼話也沒有說過一樣,重新拿起那杯咖啡,從容不迫地繼續喝著。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驟然間沉了下來。
我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我一直是這個表情,什麼驚慌失措,你肯定看錯了!”
這一次他連頭都沒有回,似是不屑於揭穿我的謊言。
漫長的路程就在這樣令我尷尬的死寂中過去,到站時,他先我一步下了公車,將手裏的咖啡杯扔進了站台旁的垃圾桶裏,同時頭也不回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祝嘉,如果你不確定自己心裏已經為我空出了位置,那就不要再來招惹我。”
我腳下瞬間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得再也邁不動步子。
我看見他就這樣拋下我,完完全全不再搭理,一個人越走越遠。
那個背影一如既往的修長挺拔,可那個人已然不似我記憶裏那般溫柔體貼,事事都由著我的性子來。
圖書館的剪影被下午五六點的太陽照得孤獨又落寞,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頭一次知道,原來陸瑾言也是會生氣的,也會拋下我,頭也不回地走掉。
我看見那個身影越走越遠,像是就要這麼毅然決然地走出我的人生,從此再不相見,心下頓時哆嗦起來。
那個總是於危難之中拯救我的陸瑾言,那個總是來得不早不晚恰到好處的陸瑾言,那個幾句話的工夫就可以令我展露笑顏的陸瑾言……他要放棄我了?
我覺得委屈,覺得憤怒,覺得傷心,卻又覺得莫名心虛。
可我們昨天還一起在昭覺寺外等待日出,今天上午還在那個破舊狹窄的廚房裏親密擁吻,我還記得他穿著圍裙對我笑的樣子,還記得一路在公車上牽著手時的溫度。
然而眼下,他竟然這麼快就要重新把我扔下了。
不知哪裏來的衝動,我忽然間朝他離開的方向飛快地跑過去,腦子裏沒有別的念頭,隻反反複複念著一句話:我要留住他。
他不能走。
他跑不掉了。
在仍舊灼人的陽光下,我沒頭沒腦地朝著他跑去,在他已然踏進小區大門、走上那條林蔭道時,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我喘著粗氣大聲叫他的名字:“陸瑾言!”
他腳步一頓,停住了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