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說完再不理會陳燁,施施然地走回了櫃台後去撥打著算盤算賬。陳燁想起掌櫃那狡黠的眼神,心中明白是著了道兒,不禁惟有苦笑,心中也不清楚到底是夥計沒有將馬綁好它自己跑了,還是給過路的人偷走了,隻有自歎倒黴,往街上散漫的地亂走,打算再買一匹馬或者雇一輛車。剛剛走出街口,一個蓬頭垢麵的老乞丐突然追了上來,拉了拉陳燁的衣襟,將陳燁拉到角落裏,神秘地一笑道:“這位公子,如果你給老丐十個大洋打酒喝,老丐就告訴你馬兒的下落。”
陳燁看了他一眼道:“老先生是什麼意思?”
老乞丐伸出髒兮兮的手掌,手指上的指甲足有一寸長,甲縫裏藏滿了汙垢,笑嗬嗬道:“隻要公子給老丐十個大洋,公子就一切都明白了,老丐保證,公子的這十個大洋一定花得值得很。”
陳燁看著他襤褸的衣衫,髒兮兮的手掌,便從包袱裏掏出十個大洋放到他的手心裏。老乞丐小心奕奕地將大洋往懷內藏好,往飯店一指,小聲道:“其實你的馬兒走得不遠,此刻應該還在飯店後院的馬廄裏。”
陳燁皺眉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乞丐小聲道:“剛才老丐在飯店的牆角邊打了個盹兒,親眼看到飯店裏出來了一個夥計,偷偷把你的馬兒從側門拉進了後院,若果公子在那裏找不到馬兒,再回來問老丐討還這十個銀洋好了。”
陳燁聽了老乞丐的話,如夢初醒,“老人家的意思是‘樓上樓’的夥計把在下的馬兒偷了?”
老丐湊近陳燁耳邊道:“若果不是今天老丐的酒癮犯了,老丐還真不敢對公子你說。其實這樣的事情已是無數次了,老丐一直在這附近行乞。這‘樓上樓’是什麼玩意老丐心裏清楚得看,明裏是開店,其實暗地裏專偷一些外地客人的馬匹,外地客人不明就裏,況且人生地不熟,吃了虧也無處訴說。”
陳燁心裏一把火騰了起來,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怒氣衝衝地走回了飯店,也不去找掌櫃論理,直接就從飯店的側門走進了後麵的院落裏,院落裏除了灶房和柴房並沒有什麼馬廄,但院落後麵卻還有一道後門,後門用一把大鎖鎖上,門後隱約傳來了青口馬嘶鳴的聲音。
陳燁直往後門走去,一腳踹開後門。灶房裏有兩個夥計急匆匆地走出來,邊走邊擄著袖子道:“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陳燁道:“我要幹什麼?我倒想看看你們要幹什麼。”說完一步走出院落,隻見門後是一條巷子,巷子是一條死巷,前方二三十丈處的出口用青磚圍了起來,左右則是一排低矮的馬廄,馬鳴聲正是從前方的一間圍著柵欄的馬廄內傳出來的。
兩名夥計急步向前,來到陳燁的身後,兩人各抓著他的一條胳膊,用力往後一拖,看得出,這兩名夥計都是有點功夫底子的,力量不弱,他們用的正是江湖人稱“雙龍出海”的招式,若是平常人,被他們這樣一拖,然後淩空往地上一撞,非身受重傷不可。但他們不幸的是今天遇著的是陳燁,陳燁既早已看出他們的套路,自然有破解的招數,何況陳燁雙臂的力量已經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雙臂被抓住的時候,陳燁身子向後一個倒翻,雙肘往兩名夥計的腹部撞去,腹部是人體最柔弱的地方,兩名夥計被撞個正著,臉色頓時發青,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起不來了。擺平了這兩名夥計,陳燁直往那間圍著柵欄的馬廄走去,隻見裏麵都圈著一些豬、羊、牛、騾等,當然也有馬,但並沒有見到那匹青口馬。
陳燁覺得奇怪,剛剛還聽到馬鳴聲,難道刹時就不見了蹤影?正在這時候,後麵傳來了一聲呼喝:“這位公子,剛才在下已經向公子解釋明白,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陳燁回頭一看,正是身穿灰布長衫,戴著老花眼鏡的掌櫃。陳燁盯著他冷冷道:“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裏明白得很。”說完縱身一躍,躍上屋脊,隻見屋後的大街上,一個夥夫打扮的人正騎著那匹青口馬拍馬而去。原來馬廄後有一道隱蔽的小門,並且有專人負責看管,那人聽到踢門的聲音,知道情況不妙,便將剛剛偷來的青口馬拉出去逃跑了。
陳燁鐵青著臉道:“掌櫃的,你有什麼話說?看來在下今天非得把你這間飯館砸了不可。”灰衣掌櫃看著陳燁輕輕鬆鬆躍上丈餘高的屋脊,並且一下子放翻兩個夥計,已經倒吸了一口冷氣,明白今天遇上了對手,但他這把年紀的人,見慣了風浪,麵不改色地對著陳燁一拱手道:“這位公子且慢動怒,在下自然會給公子一個說法的。”
陳燁道:“你什麼也不要說,我已經明白了。”
灰衣掌櫃笑笑道:“公子明白了什麼?即使公子明白了,世間萬事都有商量的餘地,公子可否下來說話?”
陳燁從屋脊上躍了下來,道:“好端端的一間飯館,生意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幹這種勾當?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灰衣掌櫃神情自若道:“這位公子,實不相瞞,在下乃桂係集團軍劉榮師長座下的參謀,近來師部裏的馬兒緊張了一點,所以在下的確是幹了些有違道義的事情,但在下答應公子,除了賠給公子一匹馬兒之外,再按原價贈送公子五十銀元的盤纏,公子可否將此事一筆勾銷?”
陳燁看著灰衣掌櫃道:“掌櫃你可有兒子女兒沒有?”
灰衣掌櫃道:“這有何幹係?”
陳燁道:“在下將掌櫃的兒子拐了賣給別人,再隨便找個人來賠給閣下,然後再給閣下一筆銀子,閣下可否就此算了?”
灰衣掌櫃麵色微微一變,“正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部隊此際正在前線作戰,物資短缺,公子難道就不能給在下一個麵子?”
陳燁凜然一笑,“好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道理原是不錯,但參謀大人就可以用這個理由作為借口,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
灰衣掌櫃道:“公子的意思是非要回原來的座騎不可?”
陳燁道:“正是。”
青衣掌櫃道:“當然可以,但公子恐怕要等上一會兒,待在下派人將公子的座騎追回來還給公子,這樣總可以了吧?”
陳燁道:“就給你半個時辰,如若不把我的馬兒追回來,在下可就要砸店了。”說完,走進飯店後的院落裏,端來一張椅子,平息怒氣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