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才半個鍾,夢裏就過了三年,真有怎麼真實嗎?
“無比真實,盜夢空間看過嗎?就是那種真實感。”沫小兮說:“比如,你能肯定你現在和我說話,不是自己在做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不是一場夢?”
我一愣神。
我想起了著名哲學問題:缸中之腦。
沫小兮說:“我曾經詢問過她每一個點、每一個記憶片段,她都能清楚無比的講出,巨細無遺,無比真實,甚至我嚐試在其中尋找破綻,矛盾點,證明她的那些話都是臆想,可是.....根本沒有破綻,你知道,那三年裏,她的夢就像是一篇沒有破綻、漫長乏味的長篇生活小說。”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詭異的精神科病人,她的夢太真實了,和真的一樣,仿佛真的夢到了其他人的人生。”她抱著腦袋,露出痛苦的神色,“你說,一個人,是否有前世今生呢?她的夢是莊周夢蝶?”
我沉默。
半個鍾的午休,夢裏就過了無比真實的一年,的確,詭異得可怕。
我想:或許是鬼上身了。
但是夢到了各式各樣的人,有那麼多的鬼魂嗎?我不解,卻把心中的疑惑暫時埋藏。
她又說:“我讓她留院觀察,但她不敢睡覺,足足熬了兩天,才忍不住在病床躺下,很快,我發現她在做夢,眼皮顫抖,我看了看旁邊的儀器,腦波在劇烈晃動,是深度睡眠我心裏一驚,立刻叫醒了她。”
我點頭,這沫小兮的動作雷厲風行。
“你猜,她醒來後說了什麼?”
沫小兮聲音有些顫了。
她情不自禁的抿了一下嘴唇,說:“她醒來後,竟然用十分陌生的口吻問我是什麼人?她自己又是誰?她為什麼在這裏?”
哲學三問?
我心裏有些犯嘀咕。
沫小兮驚恐的大叫道:“我的天啊!我才讓她睡下一分鍾,一分鍾而已!她就用一種許久未見的男人口吻和我說話,連言行舉止,都是一個男人,她竟然跟我說,她這一次又做了一個長達半年的夢。”
長達半年的夢?
我心中一驚。
如果是那樣,的確有些可以理解不記得她了,你能記得半年前,給自己看病,剛剛認識幾天的心理醫生嗎?
就連我剛剛見到半個月沒見的沫小兮,也是認真的想了一下,才記得她是誰。
這不是記憶力差。
而是對我們而言是一個路人,你不會去記得你去看感冒醫生的長相,也不會去刻意記做公交車的司機。
沫小兮說,“我和她介紹了一下自己,簡要說明她在我這裏看病,她才緩過神,和我認認真真的講了一夜她的夢,巨細無比的說出那現實中閉眼一分鍾、卻夢裏發生了半年的事情,她竟然把那一分鍾給我講了一夜!她夢到她這一次是一個富二代,到處玩女人,出入賓館裏酒店.....”
我沉默了一下。
沫小兮把握著去醫院的方向盤,深呼吸一口氣,“當時,她時間錯位了,麵容焦慮,很煩躁,對我說她不願意再做那種夢了,太長太長了,孤獨、寂寞,甚至自己的行為習慣,也不自覺的和那些夢裏的人貼合在一起.”
我聽著,渾身有些震顫不安。
你能想象你忽然累了,在閉眼的一瞬間,卻瞬間度過幾個世紀漫長的人生夢,睜開眼睛後,看了看時間才過去幾分鍾?
怪不得不敢睡覺。
因為我想:那一定不是長生的美妙,而是一種時間的錯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