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墳墓邊緣的屋子,滿是厚厚的蜘蛛網,隨處可見潮濕的苔蘚和蟑螂爬行,滿屋的落葉堆積。
甚至一些屋子沒有屋頂。
那些行屍走肉的人,還在發呆,他們在雨中吃飯,在雨中睡覺,像是根本沒有下雨一樣,眼眸中全是空洞,被雨水打濕全身,全然沒有察覺,唯一最認真的就是,時時刻刻為那些墓碑清掃,保持清潔。
“我住的這個屋子,也遍布著絕望。”
秋娘眼眸有些複雜,輕輕撫摸著屋子的牆壁,“這裏的擺設,分明是一個小女孩的家,細膩溫婉。”
秋娘指著墓碑,說:這個姑娘叫白柳仙。
她用手磨砂著腐朽木桌上的一排刻下的字跡:
“那個男人,來了行走於世人之安,卻通往自己的絕望、孤寂、落寞,我們拯救世人,予以必安,可誰,來拯救我們”
“誰來拯救我們啊!!!!!”
字跡有力,誇張,帶著怨恨,歪歪扭扭,最後幾劃,刻得極深。
這是當時住在這個屋裏,那個一個絕望的女孩臨死前,寫下的遺言。
我們清晰的能從其中感到莫大的悲涼。
“我帶你們去其他的屋子看看,在其他屋子裏,我們也能看到類似的怨念,臨死前的遺筆。”秋娘站起身來,遞過幾把雨傘。
“我們過去。”我說。
我們撐著傘,走進了隔壁的一間木屋。
漏著雨,無視一對在雨中辦事的夫妻,以及在床邊呆滯圍觀的三個路人,在木頭牆壁上,我們看到一排模糊的字,“我等皆是罪人!謝必安一脈毀於今日,其罪,萬古難辭,愧對代代先祖。”
“去其他地方。”秋娘撐著傘,扭頭。
在一塊路中央的一塊石碑旁邊,石頭上,我們看到一排遺囑。
這一位不太悲觀:“謝必安傳承的意誌,於逝者必安之心,哪怕滅門都不可阻擋,誰來繼承我們?”
我們默然,循著雨水淌步而去。
忽然俯身,我們在門的牆壁,看到另外一個人的一排字:
“謝必安什麼時候死亡?被人殺死?不是!被人滅門?也不是!千年以來,謝必安一直行走,一直被歌頌,千年之後依舊如此,謝必安是不會死的,隻有他的思想被江湖遺忘才會真正的死去,我們不會.....”
後麵的字,已經漸漸模糊,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我們一路走去。
整片村子的千瘡百孔還在,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看得出當時的激烈。
在這腐朽的村子裏,我們在飯桌上,地麵上,牆壁上,看到了掙紮、反抗、不屈的遺言,也看到了他們最後絕望的遺書。
這些人....
臨死前竟然都留下了遺筆。
悲觀,不甘、絕望,嘶吼。
無數絕望的各種情緒彙聚,直到今日,我來到當年謝必安被滅門的遺址上,才真正知道,白小雪,那個冷冷清清的女孩,她嬌弱的肩膀上,到底背負著什麼...
她的肩膀,太沉了。
一個族人的希望,那種沉重,沉得讓我無言。
“你們這些外來者,不要看得太多,不要太過沉浸,不然.....你們遲早會被這份絕望感染,變成他們的一員。”秋娘吐著煙圈,有些滄桑的指向那些行屍走肉的呆滯路人,“我們陰人辦髒事,絕對不要被怨靈的怨氣感染,不管生前他們是誰。”
雨淅淅瀝瀝的,還在夜色下的腐朽村子裏敲打地麵。
苗倩倩歎息,“謝必安一脈,上下三十四口人,整村隻怕個個都是有道行的陰人他們拯救世人的死亡,世人卻沒有人能拯救他們的死亡,所以,他們的怨念與絕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說是史上最大罪惡的絕望,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