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常在車裏抽著煙,保鏢開著小貨車,不時用餘光去瞄他。
等開到一截爛路時,張誌常終於陰聲道:“你看什麼?”
“沒,沒什麼,掌櫃的,這大半夜就走,為什麼不等天亮?”
張誌常哼道:“那姓王的跟那白老三,都不是什麼好鳥,夜長夢多,多拖一時,等到天亮,還不知會出什麼妖娥子,那裏又有黃熱病。就是有蚊帳,要被伊蚊叮了,每個人的抵抗力不同,要到了中毒期,幾天就能死人。你不看那麼多人都走了嗎?”
連夜離開的藥材商,車都在路上,人多也不怕出事。
就小貨車後頭都有幾輛車在排著,在晃晃悠悠的往外開。
大燈照著,還能看見前麵有兩輛金杯麵包車。
“就怕路上出事。”
保鏢嘀咕了句,張誌常陰著臉說:“青城山都是杜家的地盤,出事,杜少府也沒臉麵,出了青城山就往北開,出了四川那邊有我們的人接應,怕個鳥毛?”
“是,是。”
保鏢心裏雖然覺得還不穩妥,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說什麼?畢竟也是張家打工的。
張誌常幽幽地說:“我張家自從大伯被蔣光頭關著後,全靠八叔撐著,這都七八十年下來了,七家裏也能排到前三……”
“掌櫃的!”
保鏢打斷了他,指著前麵說:“前麵車停下來了。”
“搞什麼?你下去看看。”
這還沒開出爛路,莫非是前麵的車拋錨了?
“掉坑裏去了,”前方的司機下車一看,就對走過來的保鏢說,“我去叫前麵的車,看能不能拉出來。”
路本來就爛,凹凸不平,晚上視線不好,車身一歪,後輪就陷到兩塊石頭中間。
保鏢一看就回去跟張誌常說,張誌常臉色陰晴不定。
後麵的司機也跑過來看,瞧見那石頭太陡,滑下去沒個板子墊著,根本上不去,要不就要輛大排量的車做牽引。
“這貨車噸位也不小,拉滿了?”
“進來的時候沒拉滿,還賣了些藥材,有些朋友想搭順風車,就把藥材放上去了,這才都超載了。”
五噸的小貨車,裝了快十噸的貨,輪胎都扁了。
偏偏這路不單爛,而且窄,會車都不好會,旁邊都是一人高的野草。
也不知道草叢裏是什麼狀況,這就是繞過去,要萬一草叢下邊還有坑,也陷下去怎麼辦?
有人無所謂,在那抽煙等著,有人就翻出把開山刀,去草叢裏開路。
也不用割多少草,繞過這輛車就行了,張誌常讓保鏢也去幫忙。
爛路都快走到頭了,前麵就是鄉道,在這耽擱著,讓他心神不寧。
車裏坐著悶,張誌常就下車抽煙,靠著車門,一些人看他眼神不對,他知道都是白老三那番話給害的,哼了聲,也不與他們對視。
可就是背過身,也感覺如芒刺在背,他幹脆走到旁邊草叢裏。
估算著那邊保鏢割野草,快的話,就十來分鍾的事,保鏢也有刀,還是上次去西藏時買來的彎刀。鋒利得很,這些野草都是稗子,長得跟稻子有些像,但是會長在稻田裏跟稻子搶養份。
不過,牛羊馬都喜歡吃稗子,粗蛋白、粗脂肪高,穀粒還能做精飼料,湖南那還有稗子酒。
根和幼苗也能做藥,能止血。就是莖葉纖維也能做造紙原料。可說是廢物中的極品。
但張誌常對稗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拉開褲子,撒了泡尿,就瞧到腳邊有條死蛇,罵了句娘,把蛇踢開。
這時節,蛇也在準備過冬了,青城山海拔也高,蛇都不怎麼能見著了。
走回車邊,就看跟車的夥計,也在下邊抽煙,就把他們都趕去跟保鏢割稗子。
自家開來的那輛貨車還有輛帕傑羅,也都在前麵走了,那都裝著參田裏種的人參、西洋參。
這次鬧出黃熱病的事,自是空手而返,家裏也不知怎麼說。野參還好說,種植參最近不大好賣。
銷路是不愁,就是價格上不去,參的品質要管控不好,到最後,也隻能賣切片做參茶、參湯。
“張爺。”
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走過來,遞了根煙。
張誌常一看是十一塊的貴煙,擺擺手沒接。
“我家掌櫃說,他想跟你買點參。”
“你哪家的?”
“洪濟堂的。”
洪濟堂?合肥的?這家倒是聽過,不是藥材商,是個連鎖的中藥堂。名字來自洪澤湖,聽說這堂裏的掌櫃也姓洪。
有一味安胎的老藥,特別靈驗,在藥界也算小有名氣。
來黑市的,自然除了藥材商還有藥堂、藥廠、製藥企業等各方麵的人,要不藥材賣給誰?
隻是大部分的藥廠都是明天才到,洪濟堂趕了個早,卻是白來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