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夏天過去了,接踵而來的秋天,顯得幕色了然。
石榴樹依然像一個老兵一樣站在西邊堂屋的一側,沒有怨言,也沒有訴說,更沒有襯托,在它的旁邊,依然是圓圓的破石凳和石椅,與幾塊破舊的廢磚塊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裏。
冬天來了。
春節將至,火紅的小辣椒掛在鏽褐色的門框邊上,另一邊是一串依托在土培牆上且帶有暗紅色的玉米棒,棒子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溫和,格外亮麗,油米色十足。
一場大雪來臨,掛滿了整個楊家大院,無論從南院還是到北院,雪無處不在,歡快的楊建和楊剛像兩隻田鼠,到處鑽碰,互相打著雪仗,互相摟抱,摔打,快樂童年無比快樂。
楊明生站在北院的一側,透過陰乎乎的光線,喘著粗粗的氣息,習慣性地拍拍了屁股後麵的灰塵,望著站在對麵的那棵大棗樹,似乎有些發呆,棗樹上上下下沾滿了雪痕,陽光在晨霧的襯托下,絲毫沒有伸出懶腰的想法,躲在後麵享受著遐想和憧憬。
鞭炮聲在三十的晚上,響徹了一夜。
早起,紅紅的鞭炮皮鋪滿了一地,它們或多或少地夾雜在雪埃中,顯得分外妖嬈,楊建伸出小手去撿地上的殘餘且沒有炸響的鞭炮,並把鞭炮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他喜歡這種火藥的香味,隻有這種香味,才知道這是過年,才能穿上新衣服,才能吃上好吃的東西,享受好的心情。
那是在楊建五歲的那一年,正好大年初一的早上,大人們都忙著出去拜年,可楊建這個小家夥偷懶,沒有隨著楊明生去拜年,劉卿起得早,忙活著攤煎餅,楊建在鞭炮隆隆的聲響中醒來,發現沒有人在屋裏,就一個人穿上衣服,從高低櫃裏拿出一根香,用火柴點了,跑了出去。
那是一個呈拐字形的高低櫃子,這個櫃子是在楊明生與劉卿結婚時訂做的,淺黃色,大兒子楊同上小學的第一年,楊明生就將此櫃放在了兒子的屋裏,作為兒子的學習專櫃。
後來小哥倆經過商議,右邊的高櫃子屬於楊同所有,左邊低櫃子屬於楊建所有,也算是公平競爭吧。
楊建走出屋,見院子裏滿是鞭炮皮,他伏下身子,到處尋找殘餘未爆響的鞭炮,就如老鼠一樣在地上覓食,突然間發現地上有一支殘餘未響的“雷鳴炮”,在那靜靜地躺著。
楊建迅即上前將它撿起來,發現芯子很短了,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鼓足了勇氣,左手拿著點燃的香,右手用食指和拇指輕捏雷鳴炮,哆嗦著湊近燃香。
順間,急促的一陣青煙上竄,冒著火花,雷鳴炮根本沒有給這個五歲的小家夥絲毫反應機會,在他那細嫩的小手上炸開了,而且炸得很實稱。霎那間,楊建就感覺滿天全是星星,不過沒有月亮,兩耳嗡嗡直響,右手已經炸開了花,鮮血濺了一臉。
“哇,哇,啊。。。。”楊建疼得大叫起來,一腚坐在了地上。
這時正在飯屋(北方俗語:廚房)忙著攤煎餅的劉卿,突然聽到兒子的哭叫聲,把手中東西一扔,就竄了出來,看見楊建坐在地上,滿手的血,飛身跑過去,將其抱起。
“小建,小建,咋了,咋了。”
當時楊建直接讓鞭炮炸懵了,鼻涕和眼淚順流而下,傾泄而出,隻顧哭著。
劉卿看見楊建左手上緊抓的半截燃香,右手冒著血,也明白差不多了,抱著兒子就跑向了村裏診所。
村診所裏正好是老中醫周上仙值班,周上仙已五十餘歲,戴一副老花鏡,頭發不多不少分散在裏裏外外,他給楊建包紮完之後,習慣性地用水衝洗了一下手,扶了扶眼鏡,看見驚魂未定的劉卿,笑道:“我說劉妹呀,以後看孩子要小心點,孩子小,不懂事,一定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