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聲清越的風鐸聲傳入耳中,許氏立時自魂遊外的狀態中回過了神,轉往車窗處看了看。 Ww W COM
那車前懸掛的燈籠晃動著,一陣明滅不定,車外傳來了仆役的聲音:“夫人的馬車回來了。”旋即又是一陣腳步雜遝聲。
許氏掀起車簾向外看去,鬆了口氣。
原來是到家了。
最近她思慮過甚,整日提心吊膽的,方才乍一聞車外動靜,她還以為是出了何事,一時間隻覺得心驚膽顫,掀簾的手都在抖著,此際看來,她卻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許氏眉宇漸舒,心也放平了下來。
起來,他們蕭家也曾悄悄派了人去大都打探情況。隻是,茲事體大,他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派去的人也不敢多打聽,傳回來的消息也極為零星。
萬般無奈之下,許氏才想到了程家。
程家不比蕭家,程家祖上曾經出過高官,如今雖已勢微,那底子倒還在,他家裏在大都開了兩間綢緞鋪子,到現在都還撐著未倒。
由他家鋪子裏傳來的消息,卻是比蕭家人打聽的要翔實許多。
許氏一手撩著車簾,一手垂於袖邊,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情景。
這熟悉的玄漆大門與灰磚高牆、這熟悉的著褐衣的仆役,還有馬車行過時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院一景,皆讓她生出一種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的眼角,漸漸地有些濕潤起來。這短短數月,她有了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馬車一直行至內宅的花牆邊方才停下,許氏扶著使女的手步下了馬車。
“夫人是回房,還是去老夫人那裏?”使女輕聲問道。
傳話的廝已經先一步回來了,此刻想必已將消息遞至了蕭公望那邊,許氏顰眉凝思片刻,輕聲吩咐:“還是去君姑那裏罷。”
使女應了一聲,細細地看了看她的麵色,便體貼地喚人抬過來了一張兜子。
許氏也確實是手足酸軟,並不宜於步行。此時便坐上了兜子,一行人不緊不慢地穿廊繞柱,不一時便來到了蕭府內宅的正房。
那是一幢七房連排的朗闊建築,左右梢間的兩側又衍生出了兩間飛簷鬥拱的屋舍。其中西麵的那一間為涼廈,東麵的那間便是暖閣。
此時寒,蕭老夫人通常是歇在暖閣裏的,故許氏步上回廊後,並未往明間去,而是直接去了一旁的暖閣。
此刻的蕭老夫人,正在做著這三個月來一直做著的事——手持念珠、閉目誦經。
許氏立在簾外聽了一會。
那輕而低的誦經聲帶著幾許滄桑,散入滿院的風中。
許氏微闔雙目,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一串光華盡斂的念珠,那念珠在一隻蒼老的手中緩緩移動,一顆又一顆,周而複始,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起複又一落。
她抬手止住了欲通傳的鬟,悄立門邊,靜聽經文。
暖閣中,端坐於蒲團上的蕭老夫人,此際的神情卻是平靜而淡然的。
她閉著眼睛,專注地誦讀著經文,蒼涼而又低沉的吟唱,含著某種奇特韻律,回蕩在這間暖意融融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