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院,一如阿烈才離開的那個房間,幽靜得如同遠離了塵世。 WwWCOM
可阿烈卻十分清楚,出了這所院,再轉過數道回廊與徑,便會望見這闊大府邸中燦爛明亮的燈火,那重樓疊宇宛若仙境,各色各樣的燈籠與燭光間次相臨,比上的星辰還要璀璨。
他在徑的盡頭轉回望。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那院裏的燭火與碳火俱已熄滅,他隻能憑著乎於常人的目力,勉強看出院子與屋簷的輪廓。
那個人眼中的塵世,應該便是這樣的罷。
看不到一絲光明,唯有寂寂永夜。
阿烈低下了眉,回身望向前方明麗的燈火,孤寂的背影如飄落的枯葉,驀地縱身躍起,輕煙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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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尚未行至盡頭,東風便已攜來了暖意,催生柳綠、逐向花枝,左顧右盼,便如美人滿鬢花香。
然而,青州城中的這一季初春,卻是有些乏善可陳,便連那雲州城外的桃木澗裏,亦不見團緋聚霞的豔光。
東風雖多情,卻可惱那雨水來得遲,又總是陰著,於是,那花兒便也開不痛快,隻有零零星星地這裏一叢,那裏一點,根本不成氣候。
秦家的宅院裏,便也寂寂地灰暗著。
東風穿渡、春華如夢,然秦家緊閉的大門,卻將這光陰擋在了門外。府中梅花已然開盡,草木尚未生,春風裏攜著潤澤與暖意,惘然地於石階或簷角處流連,又惘然地轉身離去。
吳老夫人花白的頭,似被這早春的東風惘顧,一夜之間、盡皆成雪。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生了。
左思曠的長子左雲軒日前馭馬,那馬卻忽然了瘋,左雲軒一頭從馬上跌了下來,摔斷了腿。據,那斷腿若是恢複不好,很可能會成為跛子。
如今秦世芳正在考慮著,要將庶次子左雲飛養在膝下,至於這個即將殘廢的嫡長子,若是一年後養不回來,便隻能改回庶子身份了。
“她怎麼就不能再多忍一忍呢。”吳老夫人用力地捶著榻,麵上浮著焦灼與哀歎,更多的卻是痛惜,“這樣性急,如何成事?萬一女婿追究起來,又該如何是好?”她越便越急,額上與唇角繃出了幾道極深的紋路,越顯得衰老不堪。
東萱閣裏拂來的風是微溫的暖,然而,隻要想起秦世芳身邊的種種險惡,她的心便像是沉在冰水裏,沒有一絲暖意。
“夫人莫要亂了心神,此事暫且波及不到姑太太身上。”蔣嫗輕緩的聲音傳了過來,她一麵,一麵便上得前去,往吳老夫人的茶盞中續了些水,語聲不疾不徐:“您且想一想,那府裏膝下有子的,可不止一個兩個,姑太太將誰養在膝下不都一樣?這般想來,人皆會以為動手的是那幾個,姑太太反倒撇得極清。”
吳老夫人聞言,神情並不見放鬆,仍舊是眉眼沉沉。
蔣嫗得都對,但這一切皆需建立在秦世芳能手腳幹淨地將事情做下的前提下,才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