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完了茶,阿堵便期待地看著那隻手,等著它如同方才探進來一般,安穩地縮回去。Ww W COM
可是,那隻修長的手卻靜靜地停落在茶盞邊緣,連個指甲蓋兒都沒動一下。
阿堵快哭了。
這是什麼意思?是嫌茶倒少了,還是嫌倒的太多?還是根本就不要他倒茶?
猜人心什麼的,他真不是很擅長啊。
身為薛允衡的席廝,他阿堵除了擅長吵架以外,別的真的會得不多。
阿堵的臉皺成了苦瓜,縮手縮腳地轉過半個腦袋,看了看薛允衡。
薛允衡唇角輕勾,清幽狹長的眸子裏笑意點點。
看起來,能讓自己的席廝吃癟,他很是歡喜,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阿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續滿。”
涼風般淡靜的聲音響了起來,語聲清且安寧,並未因久候而有絲毫的不耐。
阿堵癟著嘴抬起了胳膊。
茶壺顫抖著,向暈青茶盞又續了些茶,一半的茶汁都潑在了外頭。
那隻修長的手穩穩地托起了茶盞,終於離開了阿堵的視線,隨後便是一道微溫的聲線響起:“多謝。”
阿堵抖了抖,趕快把茶壺放了下來。
好在他跟薛允衡對吵,吵出了幾分膽量,否則今真要被嚇死了。
他以前從不知道,大郎君居然這樣嚇人。以往常聽人,薛大郎是錘敲不動的鐵麵郎君,一身冷氣能把人凍死。
今日他可算是領教了。這位大郎君隻坐在這裏,不必話、不必動作,便有一種淡而無形的氣勢,不知不覺間,便能叫人腿腳軟。
阿堵抹了把冷汗,想了想,乍著膽子第二次開了口,語氣越可憐巴巴地:“郎君……那個……我想去外頭……”
“捶腿。”薛允衡第二次打斷了他,語氣裏的得意毫不遮掩。
阿堵此刻真是人如其名,一口氣堵在喉嚨裏,瞪著牛眼看向薛允衡,卻又在對方耀武揚威似的眼神裏敗下陣來。
他就是個可憐的廝,主人欺負到頭上也無法反抗,更何況,就算他想反抗,那旁邊坐著的那位,也讓他沒辦法多半個字。
在薛允衍的麵前,他可不敢跟薛二郎吵架。
認命地歎了口氣,阿堵苦著臉拿了兩柄軟布捶,有氣無力地給薛允衡捶起腿來。
薛允衡的氣終於順了一些。
看到有人比自己還要慘,他就放心了。
車廂裏響起了不規則的捶腿聲,過了一會,薛允衡的聲音方才響起:“那件案子,你怎麼看?”
這還是自薛允衍半路上車之後,薛允衡頭一次如此平心靜氣地話。
薛允衍並未急著回答,而是抬起頭來,看了看一旁放著的兩盞素紗燈籠,又看了看阿堵。
那一瞬間,阿堵陡然福至心靈,飛快地擱下布捶,又飛快地提了燈籠,放在了薛允衍的身旁,最後再飛快地退回到薛允衡身邊,勾著腦袋繼續捶腿。
薛允衍神情未動,仍舊垂下眼眸看書。可阿堵卻知道,他做對了,大郎君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