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端坐於椅上,麵上始終掛著一絲淺笑。見著有趣新鮮的賀禮,她便笑著點點頭;見著華貴富麗的賀禮,她便點頭笑一笑;就算是那些明顯是拿來敷衍的、既無趣也不華貴的禮物,她也是邊笑邊點頭。總之就是沒有好惡,全部笑納。
她很清楚,今日她就是來給眾人觀賞的,隻要一行一止合乎規矩,她這名聲便也傳出去了。縱然現在的她對名聲根本不介意,但名聲越好,她便越容易行事,這也是她不得不承認的。
就在秦素笑得兩腮發酸,整張臉都要僵住的時候,終於,那監唱出了“薛”這個姓氏。
秦素屏住了呼吸,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焦急。
遠遠地,便見兩個監抬著一樣事物,從大殿的另一側走了過來,那事物的上頭蒙著大塊的玄色方巾,方巾的邊緣垂了下來,露出了繡在四角的流蘇。
這是什麼鬼東西?
秦素簡直要皺眉頭。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真想現在跳起來大喊:“薛大,我叫你給我帶的可不是這東西,你到底在幹嘛?”
可是,此時顯然不是她能夠大喊的時候。
不僅不能大喊,她還必須表現得平靜而優雅,隻能稍稍地抬起頭來,將視線往下掃了掃。
終於看見薛允衍了。
這廝此時正一臉淡然的神情,跟以往沒半點不同,從表情上根本就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至於薛允衡,卻不在他身邊。
薛二怎麼沒來?
這念頭在秦素的心底隻是一晃而過,很快地,她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件蒙著布的事物上。
“陛下,此乃我薛氏所贈賀禮,請看。”薛允衍越眾而出,朗聲道。
即便麵對著當今皇帝,他的態度也與平常無甚兩樣,淡靜而廓遠,仿若山水寫意。
這種淡定從容的風度,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眾人還是會賞一賞的。
隻可惜,這風度絕佳之人卻是薛允衍——著名的鐵麵郎君、鐵公雞——薛大郎,比他弟弟薛允衡還要難纏百倍,自就任禦史中丞以來,一雙辣手、一支鐵筆,不知彈劾過多少官員,連你在路上隨便歪下帽子他都要彈劾,可謂人見人憎、鬼見鬼愁。
見是他走了出來,中元帝竟也不自覺地把身子坐端正了些。
這個鐵麵無私的禦史中丞,偶爾也會來諫一諫皇帝,皇帝在上朝的時候略走一回神,他就要上來講兩句冷話,那話得吧,也不能是難聽,就是特別地叫人膈應。
見中元帝正襟危坐,一眾官員立時人人肅然,就仿佛薛允衍不是來送賀禮的,而是來彈劾誰的。
依常理,送賀禮這種事情,是論不到薛允衍出馬的,而是應當由薛郡公親自來才行。
隻是,打從去年墜馬受傷開始,到現在都快一年了,薛郡公的腿傷都還沒好齊活,此時自也是不曾露麵。而這獻禮之人,便換成了萬年無表情的薛氏大郎君。
此刻,隻見這位鐵麵郎君移步上前,動作灑然地將那布巾掀開,露出了裏麵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