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彥昭的麵上悵悵地,神情有些怔忡。
夏日的空氣,燥熱中又有著清新的草木氣息,在這短短數級的石階之下,卻是沉沉地卻壓將上來。
他心底裏那一絲絲的歡喜,在這沉重麵前,猶如滴水之於大川。
他半仰著頭,一聲長歎將吐而未吐,自胸臆間漫起,堵在喉頭。
那個霎那,他的麵色黯淡得似乎能壓住拂麵而來的風。
秦彥婉在陶家也就坐了半個時辰,將秦素轉交的信交予了陶文娟後,她便告辭了。
陶文娟將她送出的垂拱門,秦彥婉左右瞧了瞧,便問:“我二兄呢?還在陶夫子那裏麼?”
陶文娟便掏出巾子來拭嘴角,半張臉都被素巾掩了去:“二郎君想是還在書房,我叫人去書房瞧瞧。”
“不必了。”秦彥婉攔住了她,麵上含著一縷笑:“學問為大,等明年我二兄是要回鄉參加縣議的,別叫我誤了他的正事兒。有勞陶娘子找我二兄的書童兒來問一問便是。”
陶文娟今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此時亦是麵色微微泛著白,應了個是,便命鬟將秦彥昭的書童喚了過來。
那書童叫阿禮,他倒是提前得了秦彥昭的囑咐,見了秦彥婉便稟告道:“郎君了,今日要陪著夫子用午食,飯罷還要再去西市轉轉,若是得空兒,沒準還要去城外莊子上呆兩日,叫二娘子莫要等著了,早些回府去。”
自陶夫子進了秦府後,他傳授學問的方法卻也特別,除卻平常的四書五經外,他還時常帶著學生們去鄉下或集市,隻“士子知稼穡,便知百姓疾苦”。
自知曉一升上等穀子要一戶貧苦人家一個月的開銷之後,秦彥昭等人便不大挑吃揀穿了,也曉得體恤府中下人了,看事情的態度與視野也與以往大不一樣,僅從這幾點來看,陶夫子果然將教書和育人都做得極好。
聽秦彥昭要多耽擱幾,秦彥婉已是習以為常,隻向陶文娟打招呼:“我二兄有衣裳包袱在此,有勞陶娘子替我盯著阿禮,別叫他偷懶兒。”著又去叮囑阿禮:“我知道你們自來喜歡到處瘋跑的,我也不管你們,隻有一樣,別攛掇著我二兄也一塊兒亂跑就成了。”
那阿禮今年十二歲,倒是個心中有數的,聞言連聲應是,便被秦彥婉遣了下去。
這廂陶文娟仍舊陪著秦彥婉出門,兩下裏在階下作別,又約定了再聚之日,秦彥婉便上了馬車,不一時便轉出了巷口。
出了巷口,便是城西最熱鬧的坊市,采藍與采綠皆跟上了車,采藍便拿了溫水打濕細布巾子,擰幹了給秦彥婉拭麵,一麵便笑問:“女郎前兩日不是要買些筆墨的麼?要不要去德勝門大街瞧瞧?”
秦彥婉閉著眼睛由著她拭麵,懶懶地道:“罷了,那地方人太多,這氣又熱得很,我是不愛去的。還是去福壽大街吧,那裏離家近些。”
采藍與采綠皆應是,馬車便在前頭路口調了個頭,轉去了通往福壽大街的一條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