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彥婉正走在一條極長的曲廊裏。
雨絲如線,自兩側懸垂而下,像是一掛纖薄的瀑布,廊外的空微呈鉛黑,雷聲被“刷刷”的雨聲掩去,如夜色中漸遠的更鼓,隱約而又迢遙。
她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剪水瞳中含著些許憂色。
這是一段極長的廊道,在她的頭頂,是朱漆描著雲芝彩紋的廊頂,木香花稀稀落落地垂在兩旁,細碎的白花在枝葉間綻放。
“不知還有多遠?這雨可不,要不要停一歇再走。”江十一的語聲響了起來,似乎含著幾分不滿。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穿寶藍宮裝的女監,此時聞聲,她便回頭看了看江十一,麵色極為冷淡:“容華夫人交代過了,那些碎花瓣兒正要在雨中取來才好,花瓣被水淋濕了,那香氣就聚在了上頭,等曬幹了也不會散,用來做花包是最好的。若不是眼瞅著要下雨,夫人也不會叫你們幫這個忙。”
她話的聲音幾乎就是平的,麵上也沒什麼表情,完了這番話,她便仍舊在前引路,沒有半點停下來等雨停的意思。
江十一的臉色沉了沉,眸中隱有怒意閃過。
可是,當她轉眸看向左右時,她的怒意卻又迅速地化作了無奈。
這位靜容華是生怕她們半路逃跑麼?不僅派了通光殿的管殿女監領路,還派了六個健壯的宮人相陪。
她們煮雪齋攏共也就六個人,其中顧傾城被杜十七單留下話,剩下的五個人卻被派了這麼個差事,那位容華夫人要她們去花園采集花瓣,據是要“在青蓮宴後送予各位女郎們的禮物”。
江十一的唇角勾了勾,勾出了一抹冷笑。
什麼阿物,一個最卑賤不過的庶女罷了,一朝得了些勢,倒像是登了似地,那架子拿得比誰都大。
江十一麵上的冷笑漸漸加深,目中隱有恨意閃現。
所謂形勢比人強,誰叫她無品無級,如今隻能受一個卑賤庶女的窩囊氣。她已然下定了決心,待回府之後,定要將今日所受之辱好生稟告江夫人,為自己討個公道。
空氣有些悶熱,然那挾著雨點拂來的風卻又攜了涼意,回廊的垂簷之下,雨水成線滴落,鼻端偶爾飄過木香花的香氣,素淨且潮濕。
“我瞧著這旁邊的木香花便開得頗好,為何不在此處采集?”一旁傳來了薛六娘的聲音,她的語氣倒還如常,話時麵上還掛著一縷淺笑。
那引路的女監埋頭疾走,平聲道:“這是容華夫人的交代,薛家女郎若是要問,不如一會兒回去後向夫人求問便是。”著她便又回過頭,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薛六娘,道:“我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薛家女郎有什麼話也不必與我,回去予夫人便是,想來夫人是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不僅態度生硬,且無比倨傲,一口一個“夫人”,擺明了就是以勢壓人,拿著容華夫人的品級嚇唬無品無級的娘子。並且,在這些話時,這女監的臉上還有著一絲得意,仿佛深為能踩下薛氏女一頭而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