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玉箋頓住了話聲，就這樣木著一張臉，哭得不能自已，然她的身體卻仍舊直直地站著，甚至都不曉得抬手擦淚。
好一會兒後，她方才又木然地續道：“為護著我，長姊被那強人踢了好幾腳，那腹中的孩兒……卻是沒能保得住，臉上也被那強人劃了一刀……毀去了容貌。那夥強人羞辱……羞辱了我們之後，就……就搶走了我們的馬車……還將我們身上的衣衫與首飾等等全都搶走了，將我們留在了樹林中。我與長姊躲在林子裏，也不敢出來，也不敢呼救……隻能偷偷地抱著哭。”
她用力地喘了幾口氣，蒼白的臉上滿是淒絕，繼續道：“我當時……我當時就想著，既是我的清白沒了，我再也無顏見左郎，便也隻能去死了。可是……長姊卻是拚了命地攔下了我，隻‘性命比什麼都重要，隻要活著就好’，我後來……便也沒了力氣，長姊便一直緊緊地抱著我，等著家人來尋。”
言至此處，她的眼淚越發流得洶湧，可她卻仍舊木呆呆地站著，就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她正在哭，繼續道：“我們在林子裏呆了很久，直到黑之後，竇家與孫家的人才共同尋了過來。那時候，我與長姊已經在外頭……呆到了快半夜了……長姊本就……本就失了孩子，又為了護著我，把僅剩的衣都給了我穿，她自己卻是……寸縷不著……那是三月的氣，早晚還是極冷的……長姊凍得臉都發青了……隻剩下了一口氣，一見有人尋了來，她當下就暈了過去。直到那時候才發覺……她……她……她身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她的語聲漸漸地了下去，眼淚流個不停，平板的語聲雖不見情緒，然聲音卻是發顫的：“回到家後，長姊就病了，母親整都在哭，家中的兄弟見了我們也是一時歎氣，一時又板臉，父親大發雷霆，把我和長姊狠狠罵了一頓，過後他老人家就再也沒露過麵。長姊便留在家中養身子，我也不敢出門兒。”
言至此處時，她的聲音終是不再顫抖，縱然雙淚長流，但麵上的悲傷表情已經不見了，木然地道：“我與長姊雙雙壞了名聲，左家的那門婚事自是不成的了，左夫人親自上門，把當年互換的信物還了回來。而長姊……長姊她……也被孫家休棄，成了棄婦。母親後來就抱著我們哭，……是父親的，我姊妹二人讓竇氏祖宗蒙羞，該當……該當處死。”
她的語聲慢慢地停了下來，眼神癡癡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不了？”秦素問道。
竇玉箋的身子震了震，似是被這聲音驚醒，隨後，她便突兀地歎了一口氣，呢喃道：“若是當初就死了，往後的那些……那些屈辱，我們也就都不會……”
她再度咽住了，眼底深處，劃過了濃濃的哀切。
秦素一時間卻也有些唏噓。
這竇家姊妹的過往，委實是慘了些。
可是，再一轉念，前世的秦家闔族俱滅，亦有竇氏姊妹之因，秦素的心便又冷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