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寂靜中,中元帝冰冷的語聲緩緩回蕩:“既是我兒將為父誇上了,則為父這聖君也總要做到‘兼聽則明’才是。縱使秦六娘乃戴罪之身,她的話,為父若是不聽,豈不是有負這‘聖君’的名號。”
停了停,他忽地一勾唇:“你既口口聲聲要孤責罰,孤也不好駁了你一片誠孝之心。也罷,就罰你不許開口。先聽秦六完,你再話。”
“噗哧”一聲,秦素忍不住笑了出來。
中元帝這疑心病,果然是愈演愈烈。四皇子不自辯還好,越是自辯,中元帝就越疑心。且四皇子那番話雖得好,卻也有彈壓中元帝的意思。中元帝又不笨,如何聽不出來?又如何會不怒?
對自己的這幾個兒子,他就沒一個放心的。更何況那雙禾之罪乃謀逆大罪,當初也是因為何氏死了滿門,他才不曾深究下去。此刻聽秦素陡然提及,他怎麼可能不關注?
“多謝陛下。”秦素帶著笑的語聲響起,在大殿中回蕩著:“那民女就接著往下罷。”
中元帝轉首看著她,淡淡地“唔”一聲,目中有著一閃而逝的殺意。
秦素卻根本不以為意,轉眸四顧,語聲輕柔:“四殿下一心要登高,隻可恨母族羸弱,他本身又是個多病之軀,一直不大受寵,在眾皇子中委實不夠亮眼,陛下也很少注意到他。也正是因此之故,四殿下便成了某些亂臣賊子的好目標。”
四皇子猛地抬頭,怒視秦素,那突起的眼珠、紫漲的臉色,昭示著他此刻的心情。如果眼睛裏能飛出刀子來,秦素的身上隻怕要被戳上十七八個窟窿了。
秦素卻是一派悠然,眼波流轉,嫣然一笑:“到得這會兒,四殿下莫不是還以為,民女會留上一手,等著帶進棺材裏去麼?”言至此,語聲陡然一厲:“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日後三尺白綾、一杯鴆酒,你我總得同領!”
雖嚦嚦嬌聲,卻又若斷鴻長唳,直驚得那房梁子都像是震了震。
四皇子刹時間麵色鐵青,眼中射出濃濃的怨毒與陰狠,像是恨不能撲上來撕咬秦素一番。
秦素卻是夷然不懼,坐在椅中連身子都沒動上一下,繼續道:“四殿下派往青州的人手,有一女名喚歐陽嫣然,卻是潛進了秦家,另有一個叫阿烹的男子則為青州主腦。更有杜箏、杜箋姊妹,環繞於秦氏內外,再加上俞氏、秦彥雅並秦彥柏兄妹。這些人或明或暗,打著覆滅秦氏的主意,一心要把秦家送上死路。隻是麼……”
她拖長了聲音到此處,柔柔一笑:“……隻是,他們的運氣很糟糕,偏巧遇上了我。四殿下在青州的一切伎倆,皆為我所知;一切設局,皆為我所破。從中元十二年我重返青州伊始,我便一點一點地堪破了四殿下的陰謀。以阿烹為首的一眾宵,或被我誅殺,或被我揪出,或被我關押,隻有一個杜箏逃脫,如今隱身於皇城。”
到此處,她目注四皇子,麵色冷湛:“我隻想告訴四殿下,殿下在青州城內的布局,就是被我一手破掉的。而殿下暗中勾結杜、周二姓並漢安鄉侯,利用陛下對士族忌憚之心,意圖分化我大陳,削弱各族兵力,最終引趙軍而入的陰謀,亦被我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