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秦素終是笑出了聲。
她直直地看著桓子澄,幹澀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笑意:“桓大人這話得可笑。你桓家既然果真有個女兒流落在外,為何不早些去找?為何要等到那麼多年後才找?”
這些話時,她的眼中終是有了些情緒,那是譏諷,亦是冷笑:“你們桓家不是有高手麼?不是有大國手麼?怎麼連找個人都那麼費勁?”
“你莫要惱好不好?為兄知道你很生氣。”桓子澄神情複雜地看著她,語聲依然十分溫和:“當年的事是為兄不對,是為兄對不住你,沒早一點找到你,沒……”
“你在這兒什麼廢話!”他話未完,秦素猛地站了起來,一掌將他推去了一旁。
那一刻的她,麵白如雪,唯一雙眼睛似是在燃燒著,仿佛要將眼前一切都化作灰燼。
“你活過那樣的一生麼?”她直勾勾地看著桓子澄,唇角微微勾著,眼底卻是冷得像冰:“你活過那樣的一生麼?你知不知道被輕視、被踐踏、不被當人看的滋味?你知道麼?”
秦素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一雙眼睛卻是黑得深不見底,話聲也忽然變得極輕:“你沒活過那樣的一生,你沒活過。所以,你有什麼臉麵來我跟前什麼對不住?那是一句對不住就能了卻的麼?就這麼三個字,就這麼三個字……你怎麼有臉來……”
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眸中的野火也慢慢地便熄滅了去,身子一歪,便坐回了凳楣子上,閉起了眼睛。
桓子澄的麵容,在一瞬間扭曲得不成樣子。
他往前跨了一步,像是想要去安撫秦素。
可是,他的手卻在發抖,他甚至無法完成伸出手臂這樣的動作,隻覺得整顆心都縮成了一團。
是啊,他有什麼臉麵,來她的麵前這三個字?
他一直在試著告訴自己,前世時,他們桓家不如這一世強勢,要麵對的問題也比這一世更多,所以,就算他們認錯了一個女郎,那也是可以原諒的。
可是,此時此刻,當他麵對著這樣的秦素時,他忽然覺得愧疚。
無以複加地愧疚。
她曾經活過的那一世,就算他用盡下一切的珍寶,亦是彌補不來的。
那卑賤的、如同狗一樣的一輩子,便是他們桓氏妹妹活過的一生。
隻消這樣一想,那些安撫的話語,就怎樣也沒辦法出口。
雪漸漸地大了起來,雪粒子變成了雪片,靜靜地飄落於湖中。
不知從哪裏飛裏一隻水鳥,不畏冷地將那潔白的羽翼點上水麵。如鏡的平湖之上,泛起了一脈細細的水波,又被飛降的雪片漸漸撫平,那紅嘴兒的水鳥清鳴了一聲,“撲棱棱”飛得遠了。
“從前……你們沒找過麼?”秦素驀地語道。
幹澀而又低啞的語聲,有若垂垂老嫗,再不複往日的清脆柔弱。
桓子澄的心底一陣鈍痛,轉過視線,看向了癡癡坐在廊簷下的秦素,開口時,神情似是艱難:“從前……也找過的。”
縱然無一人言明,可兩個人都知道,他們此刻的從前,乃是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