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宏回想了一會紙上記著的內容,便又道:“除廣明宮的宮人外,避暑山莊也走脫了幾人,頭一個便是那個給三殿下作證的竺書女。女郎……公主殿下此前曾與屬下過,此人就是杜箏,也就是銀麵女。事發當晚,壽成殿那裏一陣大亂,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跑的,卻是沒一個人察覺。”
“那晚逃脫之人,隻怕不少。應該還有他人罷?”桓子澄淡聲道。
“有的,主公。”旌宏咽了口唾沫,側首想了一會,複又道:“還有三殿下身邊的那個霍內家人並其父霍至堅,其實也是二殿下那邊的人。三殿下後來交代,他那晚上之所以突然發難,就是因了這個霍內家人給他遞了個消息,告訴他江家得了泗水來的密信,確定桓氏精銳已滅,三殿下自覺桓家大勢已去,為在陛下麵前立個頭功,所以就把惠風殿並十三娘子的事兒給挑明了。”
桓子澄麵無表情地聽著,旌宏悄眼打量著他的神色,語聲越發地輕:“霍內家人如今已然收監,隻霍至堅並一個叫阿霞的暗樁皆在逃。”她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那阿霞原本是在珠寶鋪子做活的,阿蒲曾經委托她往外遞過東西。”
桓子澄的麵色重又冷了下去,淡聲問:“畫影圖形了麼?”
“畫了,是寧致遠畫的。”旌宏道,抬手掠向發鬢,麵上含了淺笑:“他畫得很傳神,速度也很快,包括莫不離、周繼烈、施有德等人的畫像,俱都畫了。也難為他手腳快,一畫幾百張他也不嫌累,如今應該已經傳往南邊兒去了。”
“南邊兒麼……”桓子澄腳步略停,似有些出神,麵色冷若冰雪。
旌宏見狀,悄悄往後挪了半步。
縱然他家主公隻能算是半個武將,武技委實不大高明,可是,每每他沉下臉時,旌宏就會覺得心裏有點發毛。
從他還是少年的時候起,他就經常能讓旌宏生出如此感覺。而今,曾經的少年已然手握大權、執掌下,那身上的氣勢也自然也跟著見長,越發嚇人。
出了一會兒神後,桓子澄便淡然的拂了拂袖:“備車,回府。”
旌宏如蒙大赦,飛一般地竄了出去,未幾時,那廣場西側便駛來一駕馬車,馭馬的正是啞奴,跟車的則是焚琴。
“郎君辦好事情啦?”隔了老遠,焚琴就向桓子澄招起了手,脆亮的語聲傳出去老遠。
桓子澄慣是冰冷的麵上,有了些許溫和,點了點頭,也不話。
馬車很快馳近,焚琴當先跳下車來,殷勤地將那車門開啟了,掀開錦簾,笑嘻嘻地道:“郎君快上車吧,今兒可冷呢,車裏點了炭爐,還備了熱茶,郎君快上去暖暖吧。”
他仍舊是愛話的性子,起話來都不帶停的,桓子澄卻也由得他聒噪,麵上的神情始終很柔和。
這一世,這個愛話又樂的廝,應該能夠活到高壽了罷。
他的唇角彎起了些許弧度,坐入了車中。
車還是當初的那一張,簡致中不乏精雅,走在大街上亦無人會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