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廠裏的職工已經知道了改革方案，車間裏議論紛紛。既然大趨勢已定，職工們也就放棄了抱著國家金飯碗的念想，都想找個好老板做靠山。當卜大方透露出要收購工廠的意思後，廠裏鬧翻了天，十個人裏有九個表示反對。
大家對卜大方的為人並沒什麼意見，但經過前兩年發生的一些事情，職工們認定了卜大方嘴上利索，幹事不靠譜。如果他當了老板，這個廠就沒指望了。
這件事對郝仁影響很大。本來郝仁也想借這個機會變成私營企業老板的，可他看到卜大方受到廣泛的反對，認為自己要搞也是自取其辱，就不再出頭了。李援朝是聰明人，他見郝仁的態度，知道自己威望還不如郝仁，也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卜大方見辦公會上各位領導對自己的收購方案反應冷淡，就不高興的說：“老賈，你一直是咱們的頭，如果你收購我沒說的，肯定全力輔佐你。如果你沒這意思，那麼論資曆，論經驗，我認為由我和老郝，老李搭班，是對廠裏二百多名員工負責任的做法。”
卜大方見眾人還是不吱聲，就補充道：“哦，當然，還有小馮和小白。尤其是小白，他是改革辦公室副主任，在我的方案中他占著很重要的地位。”
白勝利聽他這麼說，就對卜大方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卜廠長”。
賈宏圖翻著卜大方的方案說：“老卜，你的方案中很重要的一條是要把當初蓋宿舍時的貸款轉到局裏，你認為這樣可能嗎？”
卜大方說：“當然可能。局裏把宿舍劃走了，卻讓廠裏背貸款，這不是搶劫嗎？”
白勝利插話說：“各位領導，這個事情我要解釋一下。當初把宿舍劃歸局裏是出於兩方麵考慮。一方麵是我們廠改革後，如果宿舍算廠裏資產，那麼也就轉為大股東的財產了。員工們住著私人股東的財產總不如住國家的房子安心吧？所以把房子劃歸局裏也是為職工考慮。另一方麵，這部分資產對工廠將來的生產並沒有實際價值。”
卜大方說：“宿舍劃歸局裏沒問題，問題是貸款為什麼廠裏背？這不合理啊。”
白勝利笑道：“卜廠長您想啊，宿舍資產雖然是局裏的，可住戶都是我們廠的。如果把貸款劃到局裏，那不成了局裏出錢給我們廠職工蓋房子了？另外，當初分房時主要考慮工齡和廠齡，說明分房是對職工過去工作的回報。那麼，我們廠對職工的曆史回報，是不是應該由我們廠現在和將來償還呢？”
卜大方聽了白勝利的解釋不吭氣了，白勝利卻還沒說完。“無論誰收購東風電器廠，他得到的機器，廠房，技術，產品，商譽等等都是廣大職工多年艱苦奮鬥幹出來的。他不能隻得到這些對自己未來有用的財產，卻不承擔回饋廣大職工的責任。您說是吧，卜廠長？”
白勝利話說得很重，卜大方聽了臉發紅，卻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來。
郝仁看著卜大方的模樣心中暗笑。他倒不是與卜大方記仇而幸災樂禍，而是覺得卜大方自不量力。從安局長點名讓白勝利做體改辦副主任，到這個方案中的條條框框，明擺著領導意圖是把這個廠送給白勝利。在座的恐怕隻有卜大方看不明白，還在喋喋不休的爭論。
郝仁還多想了兩點。第一是安局長不會平白無故替白勝利這個毛孩子出力，一定是白勝利在省裏有關係，而且來頭不小。第二是現在廠裏職工九成人認為白勝利收購這個廠大家放心，說明白勝利的確有能力。
“老卜啊，我多句嘴。賈廠長說過，局裏下發的體改方案是省委高書記欽定的，連咱們市委書記都不能改。你提出的收購方案中對資產分割做那麼大的改動，就算有道理，在局裏，市裏也都通不過。”
郝仁覺得白勝利收購已成定局，所以給白勝利幫幾句腔。他這麼不顯山不露水的說著，卻堵死了卜大方的路。
“老郝說的有道理。我們還是圍繞著局裏的方案討論吧。”李援朝聽出郝仁的意思，他的想法和郝仁一樣，也想討好白勝利，就隨聲附和道。
白勝利見郝仁和李援朝已經表明了態度，覺得是拿出自己收購方案的時候了。他用眼光探尋馮佳欣的意見，見馮佳欣微笑著對自己點頭示意，就清了清嗓子，說道：
“各位領導，我說說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