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四月的第一個夜晚,整個沙河大營顯得幽靜蕭瑟,除了不時傳出的細小鼾聲,就隻剩下了一些火把劈劈啪啪燃燒的聲音。
總兵陳永福躺在一堆箭垛上,望著天上一輪彎月不禁發起了呆,腦子裏隻是在想著這堂堂的開封府竟然也變成了戰場。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頓時一個激靈手就向腰間伸去,回頭一看,卻不禁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原來是李軍師,末將冒犯了,嗬嗬。”
李睿抬頭看了看月亮,也拉過一堆箭矢在地上鋪鋪坐下:“陳總兵不必客氣,要說在下隻是一介布衣,隻是剛想尋總兵大人,才知道大人來了這最前線,也就過來看看,不想著夜色的確很是迷人啊。”
陳永福拍拍身下的箭矢垛子道:“軍師說笑了,您大可放心,這裏末將一樣樣都親自查點過,軍械物資齊備,哨崗也都放出去了。這兒大多都是開封府子弟,到時斷無貪生怕死之理。”
李睿點點頭,沉默一會兒後指著遠處籠罩在夜幕裏的沙河問道:“往日裏前邊該是沙河渡口了,自昨日我們來後,整條官道上就沒有見到一個百姓,陳總兵,對岸那有火光的地方是不是中牟?”
陳永福站起來仔細看看點頭道:“嗯,是,看樣子又燒了不少人家。”
李睿歎了口氣道:“前朝張養浩曾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看來當真不假。”
陳永福嗯了一聲正想接話,突然指著對岸向李睿低聲叫道:“不對,是火把!軍師快看!賊軍劫營!”
李睿趕緊起身向對岸望去,朦朧的火光果然隱隱約約許多人影閃動,不禁笑道:“賊軍真是夠看不起我們的,夜裏劫營還不隱蔽的好一些,傳令下去全軍備戰!炮營先不要開炮,響箭後弓箭手齊射火箭!”
陳永福迅速叫過傳令兵下令,又對李睿急急道:“軍師,您還是速回中軍坐鎮!”
李睿搖搖頭道:“中軍有李世在,兵法戰陣他遠勝於我。我就在這裏殺賊!還可以激勵士氣,這不必多言。”
大明崇禎十四年沙河戰役,以四月初一醜時初的一支明軍響箭拉開了序幕。
一百五十步,密密麻麻悄悄前進的賊軍士兵撞到了早已經架好的拒馬鹿角上,出現了一絲小小的混亂,但迅速的平息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對麵官軍僅僅隻有一萬多人,而自己的先鋒就有兩萬精兵,沙河大營、他們勢在必得。後麵的人繼續向前擠著,想要快些殺死那些該死的狗官官兵,前麵的士卒則開始努力地去搬開那些煩人的障礙。
突然間,“嘀——”,一支響箭劃著優美的弧線嘭的紮進人群裏,那聲尖銳悠長的哨響在原本還算寂靜的夜空中顯得特別刺耳,前麵原本漆黑的夜裏,突然呼地燃起了一排迎風搖曳的火把。
“嗚——嗚——咚咚——咚咚——”警號聲響徹天地。
“點火箭!——”明軍把總營官紛紛呼喊著下令,一千五百弓箭手迅速將纏著浸泡過火油麻布的羽箭在火把上點燃,齊齊搭箭、拉弓——
“放!——放箭——”
“嗖——”天空頓時一亮,一片火光從天而降。
“啊——”正擁堵在障礙前的賊軍大隊頓時響起一片慘叫,原本漆黑的夜空也在火光中明亮了起來,一輪齊射,足足兩百餘人中箭倒地。
闖軍頓時一蒙,但瞬間,“殺啊!殺狗官——”此起彼伏和呼喊又響徹雲霄,火光中無數人影又繼續向前衝去。
“放箭——”明軍千總把總們又呼喊著下令。
嗖的又是一輪火箭齊射,一千五百支羽箭鋪天蓋地而下,灑進闖軍陣裏。
又是一層人噗的中箭,然後哀嚎著倒下,先鋒李過在陣裏不由著急起來,前麵還不知有多少該死的拒馬鹿角,一路這樣搬下去,自己將損失慘重。“把弓箭手叫上來!”李過下令道,不一會兒,闖軍一大隊弓箭手急急的趕到了最前,李過指著明軍的防線喊道:“放箭!壓製狗官弓箭手!”
片刻之後,闖軍裏也響起了“嘣”的一陣弓箭鬆弦聲,然後“嗖——”的一片羽箭破空聲向明軍撲去。
“快!躲下來!”、“彎腰!”、“別露頭!”明軍裏又是一片呼喊,所有的士卒趕緊低頭藏在胸牆後邊,瞬間之後,一陣嘭嘭噗噗的羽箭落地聲,整個胸牆前麵變成了一片刺蝟,揚起了一陣輕輕地塵土。
“放箭!不用瞄準、不要管衝近的賊兵!覆蓋拋射進賊軍陣裏!”李睿大聲喊著。
“繼續放箭!”明軍弓箭手又立刻起身拉弓,在軍官的號令聲中將一波波的箭雨向陣前賊軍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