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咋啦!咋啦!射中哪啦?別推、別他娘的推!我哥中箭啦!”那個一直藏在他身後的稍微有些瘦小的士卒頓時兩眼通紅的扶著他,一遍遍撕心裂肺的叫著。但他甚至沒能將手伸到胸口來摸一下那支帶走他性命的箭矢,就眼前一黑,那喊他哥的士卒一下沒能扶住,帶著他摔倒在了地上。
“啊——別踩,救命啊——啊!”片刻之後,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龐大的隊伍裏又少了兩個木訥的少年,對麵的明軍沒有,身旁的闖軍也沒有。
“放箭!——”五十五步,明軍又放出了一輪箭矢,嗖的劃出弧線向闖軍撒去,還沒等箭雨落地,李睿就扯著嗓子大聲下令道:
“弓箭手後退十步,佛郎機炮準備,聽我口令——放!”
轟轟轟轟——頓時一陣不如紅夷大炮響亮但更加清脆密集的炮聲響起,無數碎石鐵片從幾十門佛郎機炮口裏噴灑而出,像雨點一樣嘩地迎麵撞進闖軍的隊伍。
“啊!”“嗷!嗷——”與紅夷大炮和弓箭不同,這次闖軍裏更多的是痛苦的慘叫,無數人嗷嗷叫著伸手想要捂著自己的臉或者滿身的傷口,然後慢慢的倒在地上扭動。
後麵的士卒終於膽怯了,原本快速的腳步頓時一滯,李過見到立刻跳起舞著大刀竭盡全力吼道:“都他娘的給老子殺上去!開封城裏的銀子美女都是咱們的!殺狗官、殺進開封啊!”
“殺啊!——”再次齊齊的呐喊,回來的勇氣又催促著無數士卒繼續向前。
咵咵咵咵——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在明軍防線上響起,一對對弓箭手迅速的向後跑了十步,轉身又搭弓上箭,使著全身的力氣向遠處射去。短短的空隙,闖軍所有的人僅僅來得及眼睛一亮,以為明軍退了,甚至沒能激動地喊出聲來,就看見一片亮晃晃的鐵槍鐵甲矗立在了眼前,嘩——一陣響動後,那些鐵甲士卒把不知道多少長槍架在身前及胸的矮牆上,頓時像是刺蝟一樣攔在了闖軍的麵前。
當先的闖軍看到寒冷如林的槍尖急急的想要停下腳步,卻被身後人推著慘叫著恨恨地撞了上去,頓時,噗噗的長槍刺進血肉軀體的聲音交雜在震天動地的慘叫聲中響起。
“前排收槍,後排刺啊!——”李睿全力喊著悠長的號子,旁邊親兵也跟著齊聲大喊著重複一遍。
“殺!”所有明軍士卒狠狠的將手裏的長槍向前猛刺,感覺到刺中了什麼,軟軟的刺進去了,然後好像有股熱乎乎的東西噴到了自己臉上,睜眼看看,除了漫天的血紅就是遍地的血紅,但來不及細想,嘿的一使勁,把長槍又拔了回來,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空氣,“殺!”暴喊一聲又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後排收槍,前排刺啊!——”李睿揮著刀衝向一個跨過了矮牆的賊軍士卒,仍不忘嘴裏大聲悠長的喊著命令號子。賊軍終於用屍體在矮牆前填出了一條坡道,一些士卒揮著刀擋開了密密麻麻刺來的長槍,跳進了矮牆後明軍的陣地,與守在旁邊的刀盾手殺做一團。
李睿看到眼前幾步的地方,火光中一個消瘦的賊軍奮力翻過了胸牆,舉刀砍到身邊一名鐵甲長槍手的身上,一陣鋼鐵相撞的脆響和火花,那長槍手笨拙的抓著砍進自己身體的大刀搖搖晃晃的跪倒在了地上,奮力的扭頭看了眼那個殺死他的人,然後砰的一聲徹底栽倒在了血泊中。他幾步就奔到了那個賊軍士卒的身旁,呼的舉刀當頭砍下,那士卒想要退後躲開,但絆到了地上剛剛他殺死的那名明軍的屍體,噗的一聲,胸前出現了一道深深地傷口。
李睿甚至沒來的及看他是否殺死了那個敵人,就急急的衝到佛郎機炮手前喊道:“壓低炮口,裝散彈,對著賊軍直接開炮!”
“是!”那些佛郎機炮手奮力的喊著,塞進一把把的碎石,把炮向前推,點火——轟轟轟轟——闖軍又一片片的被轟出的碎石打倒,又是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響徹雲霄。
“將軍,不能攻了!退吧!”李過的親兵拚命地拽著李過的戰甲。李過已經殺紅眼了,他砍翻了三個明軍的長槍手,還有更多數不清的想要逃跑的自己的士卒,又一把滿是豁口的刀鐺的一聲砍在一件鐵甲的身上,頓時斷成了兩半,他轉身想去抽親兵的刀再戰,卻被親兵死死地拉住了。
“將軍,死了五千多了!不能打了,退吧將軍!”那親兵哭喊著抱著他,把他向後拖去。
“放開老子!老子宰了你!放開老子!殺狗官啊!——不能退啊!”李過瘋狂的喊著、叫著……
過了會兒,戰場終於慢慢恢複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