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若過
殘陽散盡,天地一色。
死寂般的沉悶在空氣中肆意流竄,一陣風沙攜卷清冷過境,便見原本空曠得能讓萬物感到寂寥的荒野上,突然出現了一座城。
那是一座殘缺的城池。被歲月無情刮花,似乎早已沉睡殆盡。
未曾消化的雨水滴滴答答,狂風激烈地怒吼著,漫天枯葉紛飛流連。那條通向遠方的石子小路早被雜草吞噬,見不到來時的方向,更不會尋到去時路。四周仍是一片混沌,那種哀婉的淒冷,帶著一股悠遠的、潮濕的味道,好像正訴說著某種蒼涼。
雨點更加無情地落下,地上的雜草被吹得東搖西擺,似乎隻有這個時候,才能隱隱瞧見緊靠在城門邊的那座墳墓,還有上麵刻著的,被歲月摩擦過的寥寥字跡。
好像是……支離?好像隻是這兩個字而已。
恍然間,一道閃電霹過,烏雲翻滾而來,原本帶有一絲光亮的天空愈加沉悶起來。
這一瞬,仿佛聽到來自遠方的惆悵,就在這座荒城邊的墳墓之下。
這條路上,唯有他一人留戀。
大片的彼岸花爭先怒放,遠遠望去,就像鮮血鋪成的地板,熱烈而哀傷。
他總是身著那豔烈似火的紅衣,一眼看去,與花相融。流水般的黑發垂在腰間,綿軟到就連歎息也會飛舞起來。那如精心雕刻出的絕美容貌年複一年的清冷,毫無喜悅之色,也毫無憎惡之感。
他總是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走,又總會在不經意間回眸眺望,深如星辰般的眸中泛起絲絲惆悵,頹廢茫然,又似乎帶有某種目的,在每一個走過的靈魂身上徘徊,尋覓。
他總是會在這橋前止步,很多次,他呆呆地望向眼前一位麵帶慈祥的老人。他看到她在給每個過往的行人送上一碗水後也會衝自己微笑,還會招手讓他過去。可是他從未動搖,或許有那麼幾次,他剛要踏上那座橋,一陣清風拂過,鼻尖又嗅到了彼岸花的花清香,就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他麵無表情地搖搖頭,急忙退出很遠,又朝著原路返回……
耳邊總會響起雨水掉落的聲音,腦海中又總會浮現出那片清冷景象,記憶中卻編織出了一張熟悉又朦朧的臉龐。
唇邊緩緩綻出笑意,他不由得回眸相望。那張臉和那段記憶雖已模糊不堪,但他知道,這對於他而言是再重要不過的,是永遠不能,也不想拋棄的!
他聽到忘川河水的聲音日日流淌,他聞到彼岸花的清香夜夜飄零,他看到奈何橋上人來人往……他總會時不時想起點什麼,又總在愣神間忘得一幹二淨。於是,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再次從回憶中掙脫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中多了一盞燈。燈芯是彼岸花的花心,燈身是盛開的彼岸花,散出的光是血般的明亮。
他記起來了,他可以不用去投胎了,因為他用永世輪回換取了那段似乎比什麼都重要的記憶。他必須留在這裏,等待那個人的出現,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會再次錯過。
黃泉路上總是過往不斷,他提高手中這盞散出香氣的燈,開始為每一個走在這條路的行人照亮盡頭……
一陣清風迎麵吹過,會讓他在稍有迷茫時堅定信念。
或許任何人都有權利對一件事、一個人、一段過往念念不忘,但那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呢?這般執著,真的錯了嗎?
清風若過,借問心事與誰說?
清風若過,可以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