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需要可能嗎?可即使救最不遭人待見的房地產,好歹也能帶動工程機械的銷售,給我們送來生意。我們還是別指望政策專門對我們網開一麵了。社會就那樣了,不指望。”柳鈞幾乎是自言自語。
“孫工難得來這兒嘛,看來研發中心坐不住了,輪休的工人都埋怨研發中心是燒錢的主兒,最應該關中心的門。”羅慶坐窗邊,正好看見孫工的車子進門。“柳總,裁員的問題,我建議你還是有必要擺到議事日程。現在是材料價格下行期,原料進門,經過一段加工周期,等出廠時候,原料價格下跌就得吃掉一部分利潤,我們接下來的日子更不好過。”
“裁員是實在混不下去的時候才能出的下策。這會兒我更需要做的是壓孫工提高設備的國產化率。你也最好找一些定製產品的合同,比如F-1係列的。我們兩個月前簽的F-1合同,那時候運費和材料費都高,我們根據那時候的價格報價,現在降下來的材料費和運費就是我們額外的利潤了。沒辦法,這種時候隻能隨時調整策略啦。說句心裏話,看到原油價格雪崩一樣的往下掉,其他大宗商品的價格也掉頭向下,還有房地產商哭爹喊娘,我是喘一口氣的,總算這個社會正常了,我們可以安心掙合理的利潤。”
孫工進來,替換走了羅慶。但羅慶俯身笑嘻嘻地對孫工道:“沒錢。”
在場三個人誰都清楚羅慶的意思,孫工一臉尷尬地對柳鈞道:“怎麼辦呢,都眼看隻差臨門一腳了。”
“我把太太的車子當掉。”
這個項目按計劃還差一百來萬研究經費,孫工前天開會一看老板當車,工人輪休,唯獨便宜研發中心,當然心中有數,回去就召集全體研發人員開會兩個小時,幾乎是錙銖必較地挖潛,才將計劃用資金壓縮到七十萬左右。可是老板卻還是得當車,孫工無言以對。
柳鈞繞過桌子,從鬱悶的孫工手裏挖出經費預算,仔仔細細看完,預算連加班夜餐費都沒有,交通費更是不用說。中心的人員如此犧牲個人利益,讓他好生感動:“孫工,謝謝你們。錢……我先給你十萬,後續會跟上,你就照預算來做。”頓了頓,又道,“夜宵的費用還是打上去吧,總不能餓著肚子等數據。”
“大家知道最近生意不好,都想著早日將主要部件國產化了,可以大大降低成本,跟人打價格戰去。加班加點是必然的,公司好,大家才不會丟飯碗。我開會說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工廠每天背後罵我們燒錢,搶他們獎金,我們不能當沒聽見,這種緊要關頭大家自己看著辦。後續的錢,柳總是不是又得掏自己口袋?”
“別多想,我這兒虱多不癢,又不多你這一筆。”柳鈞佯笑,“無論如何,壓縮成本是我們必須走的路,遲早的事,好在中心有孫工領著替我考慮,合力斷金,公司的困難肯定是暫時的。”
“可這回是全世界出問題……”
“孫工不用擔心,我會解決。”
可是,等孫工一走,柳鈞就抓破了頭皮,錢呢,錢呢?借錢,當然可以,可眼下私人借貸的利率較以往更高,他借得到,卻用不起,這會兒他哪兒有利潤來支付高額借貸利息。讓崔冰冰在股市低迷期低價賣掉銀行原始股來支助他,顯然說不出口,他還不到最後階段呢。他爸的錢,是養老金呢。目前他自己手頭可以動用的,除了車子,就隻剩……錢宏明賣給他的那些房子了。賣,不可能,這是宏明對他的托付,每間房子都有錢宏明的足跡,他不舍得。眼下唯一出路隻有房屋抵押貸款。可是,抵押錢宏明托付給他的房產,由於他全價付款,房主已經是他,柳鈞將房產證交給崔冰冰去辦理的時候,心裏依然有點兒不是滋味。
而好歹,過了眼下這一關。
整個八月,工人輪休看奧運,柳鈞忙得不可開交,他追著研發中心趕緊拿出產品,投入使用,大幅降低了成本。這算是冬天裏的一縷陽光。
另一縷陽光則是來得意外,波羅的海指數暴跌至今,已經幾乎跌掉一半,國際貨運價格大幅跳水,運費成本顯而易見地下降,所以有些國外用戶又想到來中國做加工。可眼下都是生存不易,一家生意百家搶,個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價格,必然成了敏感指標。以往,有些毛利菲薄的生意柳鈞一概拒絕,可現在,即使麵對美國次貸危機越演越烈,各界紛紛預言美元肯定貶值,等產品交付時候可能虧本,他還是咬牙第一次做出削價競爭的舉動。工人輪休,拿基本工資,這筆支出合起來是巨大的費用;為籌建熱處理分廠所做借貸的利息也是無論刮風下雨都會照常產生的費用;公司運作所需最低辦公費用,等等,許多費用口子每天嗷嗷地吞錢。有生意,即使毛利再薄,好歹可以分攤不少費用,有比沒有強。起碼,他預測原材料價格還將下降呢,他可以從這種下降中獲得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