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若煎熬(1 / 2)

因為再沒有需要處理的傷者,紫木槿一下子空虛起來,對於夕陽的擔心也越加侵襲著自己惶亂的心,看不到桀驁不羈的夕陽,也看不到沉落似血的夕陽,紫木槿隻有一個人坐在西南海底城主殿內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光滑的石麵映著她麵無表情的臉龐,帶著幾分扭曲的憔悴。

從清晨坐到黃昏,空蕩蕩的大殿裏忽然飄忽而過一陣冷風,然後是一個清雋的身影遮擋住了紫木槿麵前的光線,抬頭,看見夕陽漆黑眸子裏投下來的如水目光。

他一身戎裝,表情清淺,眼波溫潤。

“你回來了?”紫木槿起身,卻再度跌下去,坐著不動長時的腿已經麻木,提不起一絲力氣。

夕陽順勢扶住她:“聽說你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怎麼,廚房的東西做得不好吃嗎?”

“不,不是。”

“哼,不管好不好吃,明天開始自己準備吃的,廚房的人手我要調派到二線戰場。”夕陽不懷好意地笑著,然後鬆手,轉身,任紫木槿重心不穩,跌落地上。

“停戰吧。”紫木槿艱難地爬起來,也艱難地拋出這幾個字。

她比夕陽更希望打倒白氏,但是:“白氏現在的力量太強大,你不要以卵擊石……”

“你認為我自不量力?”夕陽沒有回頭,冰冷的聲音不滿地質問道。

“如果可以退一步相安無事,就不要和白氏結仇,唯恐最後輸得一敗塗地……”

“那是你和你的秦葉殤,不是我龍奕!”夕陽突然回轉身,漆黑的眸子裏射出淒厲的光芒,臉色鐵青,紅唇緊抿。

紫木槿眉頭一皺,怒道:“你要想證明什麼呢?證明你龍奕不是好惹的?證明你們西南海盜群不是好惹的?如果你想要證明你可以打敗白氏,那麼我隻能期冀你祈求奇跡!”

夕陽表情冷冽,聽她繼續。

“冒冒然開戰於你本就不利,才五天,眼下的傷亡慘重相信不用我重提,如果你肯忍一時怨憤,養兵畜銳,他日自有證明你所向無敵的時候,至於現在,就不要再賠上枉死的生命了。”

夕陽笑,嘲諷而不屑的笑:“退縮,是你的專利,不是我的選擇。”

“……你愛死就去死。”紫木槿看著他良久,沒有尋到他絲毫動搖的情緒,隻有無力地慘笑道。

夕陽轉過身,腳步不急不緩,從容踏出大殿。

殿內再度吹進陰森的冷風,紫木槿的意識忽然變得模糊,視線也迷離起來,她依稀聽見夕陽喃喃的感歎伴隨著沉穩的腳步從殿外傳來:“我是西南海盜群的王,我西南海盜自有我們的尊嚴,就算明知是赴死,也絕不在畏縮的道路上回一次頭。何況汪洋瞬時有驚濤,身為海盜,誰不在死神的股掌內苦苦煎熬?”

“……汪洋瞬時有驚濤,身為海盜,誰不在死神的股掌內苦苦煎熬?”

夕陽的聲音帶著閑適的溫潤和瀟灑的氣度,慢慢消失在空曠的大殿盡頭,紫木槿抬起頭,看見的不過是藍色的風,冷冽地侵襲而來,亂了煩躁疲憊的心緒。

“夕陽……”紫木槿追出去,殿外什麼人也沒有,夜幕沉沉降臨,星月無光。

是幻覺嗎?在這白天和黑夜模糊的交際點,紫木槿突然發現放眼望出去既是垂暮的天色,又是混亂的戰場,耳邊既是黃昏的冷風,又是殺戮的嘶吼。

是極度的精神緊繃和不停歇的工作,讓她的腦力和體力都處在透支的邊緣,所以當強烈的思念和擔憂試圖掃除大腦煩亂的碎思而霸占她僅剩的精力時,眼前便不自覺地看見了心中所想。

紫木槿靠在殿門口,淒然一笑,然後倚著門慢慢彎下身子,無力地癱坐在玉白色的階梯上。

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白昊的對手?又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逃避白昊的攻擊,然後將複仇計劃一推再推,甚至企圖完全寄托下一代人?然而結果是:和白牧的孩子是個女孩,不忍心讓羸弱的女兒背負這份責任,加上撫養藎煥雪的那幾個月如此溫馨和樂,這樣的生活竟然讓她開始安於現狀……

可是死去的人呢?正在遭受白氏傷害的人以及即將遭受傷害的人呢?

紫木槿這樣一想,心裏突然異常害怕起來,她惶然起身,理了理淩亂的衣衫和頭發,然後跑下階梯,一直跑出大殿很遠,一路上冷風不停地侵襲著單薄的身子,但是越冷,思維便越加清醒。